但一个黑衣人却有些与众不同,他戴一顶大竹笠,帽檐很低,将整个脸都遮住,但身上的衣服却穿得很少,冻得直打哆嗦,仿佛刚刚从一个温暖的屋子里走出,一时忘记了外面的寒气,一件薄薄的长衫下,不时露出一角宦官的服饰,他走几步便停住,向后张望一会儿,才继续向前走,显得那么小心翼翼。
在他前面是高大的黑沉沉的围墙,偶然露出一边巍峨宫殿的飞檐画角,那里便是兴庆宫,兴庆宫里依然灯火通明,但被围墙挡着,灯光透不出外,虽然李隆基的仪仗上午已经离开长安,但一队队羽林军依旧尽职地在外围巡逻,不准平民靠近宫殿。
黑衣人靠近兴庆宫后门,立刻有羽林军上前阻拦,他把竹笠微微掀起一角,露出一边干净无须的下巴,将一面令牌在羽林军面前一晃,随即一言不发,站立在一旁等候。
羽林军看见令牌,不敢怠慢,立刻跑回宫去禀报,不一会儿,出来一名当值太监,走到黑衣人面前,两人低语几句,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份叠好的纸交给了当值太监,随即转身就走,很快便消失在夜幕之中。
当值太监飞跑着穿过御花园,又过了两座宫殿,来到一所被侍卫护卫得严严实实的宫殿前,仿佛是击鼓传花一般,又将那份报告交给了站在门口的大太监鱼朝恩,最后,鱼朝恩来到一间亮着灯的书房门前,将那份文书举过头顶,向里面一名正背对着他伏案写字的老年男人低声道:“陛下,今天的太子内宫起居录送来了。”
那男人转过身来,赫然便是早上离开长安去华清宫的大唐皇帝李隆基,那支仪仗的龙辇里是空的,不过用来迷惑皇甫惟明,迷惑所有的人,而他,压根就没有离开长安,没有离开兴庆宫。
李隆基打开‘太子内宫起居录’,仔细读着太子在背后的一言一行,看到最后却有一句话:‘太子下午在太白楼寒月厅接见章仇兼琼,中间有李清之事插入,太子震怒。’
“李清?”李清又发生了什么事,让太子如此生气,李隆基微微有些诧异,由于高力士为演戏去了华清池,所以很多情报他都不能及时知道,要隔天才有情报送来。
“看来一定是又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
李隆基冷冷一笑,这必然又和李林甫有关,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章仇兼琼’这四个字上,眼中忽然闪过一丝恼火,他自言自语道:“连你也竟敢去私自见太子,难道朕看错了你不成?”
第一百九十一章 第一步棋
天灰蒙蒙的,已经过了黎明时分,但纷纷扬扬的大雪依然密布天空,俨如飘絮,一团团、一簇簇,密集砸向大地,西北风打着卷儿,在一片茫茫的灰霭中穿梭,长安各坊的积雪已经过了膝盖,松松软软没有半个脚印,除了当值的官差和士兵,每一个人都躲在家中,笼着手,焦急挂在脸上,等待雪过天霁出外忙活生计。
长安通化坊,这里有一座占地广大的宅子,宅子的主人皇甫惟明也满脸焦急地望着窗外,他已收拾完毕,准备赴华清宫圆梦,此刻他在等待咸阳的消息,他昨天已经派了三名心腹去下达指令:命二万驻军借暴雪的掩护向华清宫进发,按理回信应该在昨天夜里就到,就算迟一点,误了关城门,那今天一早就该来,可现在,城门已经开了两个时辰,回信的人却连影子都不见。
“难道事情有变?”
皇甫惟明的脖子开始僵硬起来,比那花岗岩还要硬几分,没有人比他清楚此事泄露的后果,抄家灭族都还言轻,它将牵扯大批官员,杖毙、流放、丢官,而太子也将被赶出东宫,甚至一杯鸠酒了结后生。
皇甫惟明的心越来越寒,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一次仔仔细细审核自己行动的漏洞,李隆基新年出巡华清宫的计划是二个月前得知,那时他已经开始策划,但并没有告人,这个环节上没有问题;陇右之战结束后,他要进京献俘,兵部批准,并命他驻军咸阳,他一一照办,这也没有问题;兵部批准是五千人解俘,他却带了二万人,但兵部派来查验的人太子事先已经打了招呼,在营门转个圈便走,而来接交战俘的羽林军也没有进大营,按理也不应发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