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琰道:“我们先谈正事,等下她自会来相见,不然三千里何为至此!”
陈操之知道谢琰为人端谨,便正襟危坐道:“瑗度兄请说。”
谢琰道:“桓大司马是二月初九回到建康的,路上感了风寒,回建康后经名医杨泉诊治基本痊愈,但足疾因为受寒却是愈发严重了,行不过百步即要乘板舆,本已使人讽朝廷求九锡,不料南康公主薨,其弟荆州刺史桓豁又病重,求九锡之事只有暂缓——”
陈操之道:“桓大司马北伐有大功,回江东却诸事不顺,既未得授九锡,那么朝廷以何为赏赐?”
谢琰道:“桓公位极人臣,除了授九锡和王爵,无以复加矣,因南康公主薨,暂未讽朝廷求九锡,又因桓豁病重,医者皆云将不起,因为荆襄重地,北接氐秦,不能没有得力主将镇守,桓公只得表奏以桓冲代桓豁为荆州刺史、征西将军、督荆、雍、交、广、湘五州军事。桓冲原来的江州刺史一职由桓石秀继任,现在司州已收复,桓伯道亦将赴洛阳任司州刺史,继续领北府兵,负责营建洛阳,将行迁都之事,又以沈劲为州司马兼河南郡太守,沈赤黔升任五品翼卫将军,驻守巩县,然因南康公主薨,所以桓熙尚未赴任,又以桓公次子桓济为丹阳尹,还有并州刺史桓石虔,桓氏一门,权势熏天,而且待南康公主葬后,桓大司马求九锡,朝廷亦不能阻之,子重因北伐立下大功,桓公表奏朝廷以子重为冀州刺史、平北将军、假节,但实际诏命却加上了都督冀、并、幽、平四州军事,假节也改为持节,子重可知其中奥妙?”
都督冀、并、幽、平四州军事,等于是总领河北军事大权,权力凌驾于其他三州刺史之上,而且一般州刺史都是假节,陈操之却是持节,假节和持节都是代表皇帝行使权力,假节是战时可处死无官职之人,而持节是战时可处死二千石以下官吏,桓温是假黄钺,战时可杀节将,权力等同于皇帝了——
陈操之心里很清楚,皇帝司马昱授予他更大的权力,固然是为了向他示恩,但也未尝没有以此来让桓温对他起猜忌的用意,桓温现在独揽军政大权,北伐成功,声望如日中天,晋室已岌岌可危,只有陈操之是其中的变数——
陈操之点头道:“我明白。”又问:“幼度任何职?”
谢琰道:“幼度为兖州刺史,现在的兖州不是以前的侨兖州,已失去了拱卫建康的重要性,作为丹阳尹的桓济倒是掌控着建康的命脉,还有,寿春的袁瑾亦卧病,豫州刺史一职必是桓大司马想要得到的。”
陈操之与谢琰密议良久,至亥夜方散,谢琰等人就在刺史衙门后的馆驿歇宿,陈操之在谢琰的馆驿前小立片刻,便有二人近前,当先那纤瘦者一拱手,低声道:“陈郎——”抬起头来,狭长的双眸如盈盈秋水、如暗夜星辰,说不出的妩媚动人。
另一人也见礼道:“婢子因风见过陈郎君。”却原来是谢道韫的贴身侍婢因风,因风身量较一般女子高大一些,勉强也能扮作男子,就一路服侍谢道韫到此。
陈操之低声笑道:“又见英台兄,喜何如之。”挽了谢道韫的手,往外便走。
谢道韫忙问:“这是去哪里?”
陈操之道:“我没住在刺史衙门,在铜雀苑北的冰井台那边。”
谢道韫笑道:“立中天之华观兮,连日飞阁乎西城;临漳水之长流兮,望园果之滋荣——”便与陈操之携手出了刺史府。
黄小统已得陈操之吩咐,命人驾了马车来迎,谢道韫问陈操之:“此去冰井台有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