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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鲜卑公主很有雪夜访戴不见戴的晋人风致,除了母后和皇兄,她也不习惯向他人行礼,只是点了一下头,长裙一展,即翩跹而回,胭脂武士萨奴儿赶紧跟上——

走出数丈,慕容钦忱回头看了一下,见陈操之立在院门前目送她,不知为何心就是一阵乱跳,回头又快步走,这回走了十几丈,苑墙即将转折,就又回头看一眼,长身玉立的陈操之还在那——

慕容钦忱突然转身提着裙子往回跑去,一径来到陈操之面前,微带些喘气,问:“要我陪你一会吗?”见陈操之墨眉一挑,惊诧的样子,赶紧补充道:“只是陪你说一会话——”

陈操之忍俊不禁,笑意蔓延,眼前这个梳着汉人女子娇艳堕马髻的鲜卑公主鲜嫩无比,触手可及,笑道:“好,多谢。”问:“入室说话如何?”

慕容钦忱看陈操之笑得春风满面的样子,心里有些羞惧,虽然鲜卑习俗对女子婚前贞节不甚看重,百年前还有群婚、对偶婚,但自入中原,受汉人文化习俗影响,亦崇尚节操,慕容钦忱虽然胆大,也觉得入室说话有莫名的危险,说道:“去铜雀苑游玩吧,只可惜那三株天女木兰枯死了。”

陈操之“哦”了一声道:“我岂敢深夜入宫,这是犯禁之事。”

慕容钦忱道:“这宫里肯定是不能久住了,以后是拆毁还是大晋皇帝来住?”

陈操之微微摇头,慕容皇室搬出邺宫是必然的,但晋帝司马昱肯定是不会来这里住,他陈操之也不敢住,这邺宫怕是要荒废——

陈操之这样想着,忽记起一事,问:“殿下——”

“不要再称呼我什么公主什么殿下了。”慕容钦忱打断陈操之的问话:“国破家亡,没被杀死就已是庆幸了。”

这时的慕容钦忱对陈操之又有些怨气,瞟了陈操之一眼,又道:“其实我应该恨你对不对?”

陈操之顿时想起了李静姝,那白袍挽歌的形象深刻不灭,这样一想,不免心底隐隐生寒,却听慕容钦忱又道:“——可是看到你,我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唉,我现在只是想你对我好一点而已,你能吗?”

这鲜卑少女单纯且爽直,心里有事就说出来。

对于慕容钦忱,陈操之心里是三分歉疚、三分怜惜,当然,还有四分爱意,望着那一双盈盈幽碧的眸子,说道:“我会爱惜你的——这样行吗?”

慕容钦忱眼里显现澹澹笑意,转眼就眼角眉梢全是笑,点了一下头,说道:“行。”又道:“你就叫我钦钦好了,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陈操之一笑:“叫我陈子重,不要直呼陈操之,那是无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