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操之甚是感激,殊不知他这位六伯父昨夜几乎没怎么睡,都在清点宾客的贺礼,算了大半夜还没算清楚,贺礼如山啊!
陈操之与陆、谢二女再入内院向两位伯母请安,最后去“水香榭”向嫂子丁幼微请安,陆葳蕤和谢道韫亲手捧着盛有枣、栗、腶修等物的竹器跪请嫂子丁幼微食用。此礼本是对陈操之父母的,但陈操之父母双亡,西楼陈氏以丁幼微为长,故而陆、谢二女与陈操之商量,决定对丁幼微行此礼,丁幼微见小郎与两位妻子和和睦睦前来,心下甚慰,象征性在取二女献上的枣、栗食用了数颗,即在“水香榭”请新婚夫妇三人用餐——
现在又有一难题,按礼,新婚次日,新郎新妇是要回妇家拜见新妇父母的,但现在新妇有两个,新郎只有一个,怎么办?亲迎时有谢安的妙策,不分先后,皆大欢喜,现在如何是好?
丁幼微建议:“小郎与葳蕤、道韫一起去陆府,拜见陆使君夫妇后,再一道去谢府拜见谢氏长辈,这样可好?”
陆葳蕤、谢道韫都觉得这样甚好,陈操之当即命人备车,先赴陆府、再赴谢府,且喜相隔不远,不用过于奔波,三人在陆府、谢府都象征性地食用了一些果、脯之类,回到陈宅东园已经是夜里戌时,这夜,陈操之在西双廊楼歇息,与陆葳蕤恩爱自不待言。
翁姑不在堂,作为新妇的必须在三个月之内去夫家祖堂祭告祖先,只有行过一礼,新妇才算是真正得到了夫家宗族的承认,才是夫家的一份子了,陈操之军务繁忙,只有两个月的婚假,而钱唐有千里之遥,所以新婚三日后,陈操之便带着陆葳蕤、谢道韫启程回乡——
先一日,陈操之分别拜访了秦宾席宝和燕人慕容令,陈操之对慕容令道:“世子殿下,这两日我苦思太原王之疾,殊无良策,而且医者讲究望闻问切,在下去年是见到了太原王,这才以改良后的五石散相授,而现在,太原王因劳累过度和饮食不节导致旧疾复发,其病情究竟如何我亦不明,岂敢妄开药剂!”
慕容令愁眉苦脸,依他的想法当然是把陈操之带到邺城为慕容恪治病,但陈操之是晋国大臣,晋国重建北府军,明显是针对他们燕国的,陈操之作为司州司马、北府将军,即便不是新婚要回乡祭祖,也断无远赴燕国行医的道理——
陈操之又道:“请转告太原王,那五石散暂不用服用了,病情已变,再服五石散已然不妥,医药宜听从燕国太医的建议,至于饮食,第一是不能甜食,其余无特别需要避忌之处。”
慕容令牢记,谢过陈操之,陈操之也善言结纳慕容垂的这个儿子,史载慕容恪死后,太傅慕容评要害慕容垂,就是慕容令劝其父叛逃去氐秦的,现在陈操之与慕容令交好,一旦燕国生乱,慕容垂父子不能在燕国容身,而氐秦苻坚因为鲜卑人诬蔑其非苻雄之子,对鲜卑人极为痛恨,慕容垂又曾率军伐秦,所以慕容令极有可能劝其父南奔大晋——
陈操之无时无刻不在布局,只为北伐那一役!
就在陈操之离京回乡的次日,慕容令与慕容冲一行两百人也离开建康,渡江北归,那慕容冲甚是气闷,陈操之的两位妻子没看到,反被陈操之的族弟恐吓了一番,一路气咻咻打骂扈从士卒,又骂陈操之,学着当日其姊清河公主的口吻,说待燕军铁骑扫平江东的时候,要把陈操之和陆氏、谢氏两位妻子一起掳到燕国为奴,好生折辱,方泄心头之恨——
慕容令一行早行夜宿,于九月中旬赶至黄河南岸的巩县,这里是吴王慕容垂屯兵之所,慕容垂却不在,早两日接邺城急报,说太原王慕容恪病危,慕容垂赶回邺城看望去了——
慕容令闻言大惊,更不歇息,即渡河北上,九月二十六日回到邺城,赶至太原王府,却是禁卫森严,原来慕容恪已病入膏肓、卧床不起,今日是燕主慕容暐亲临王府探望,问慕容恪以后事——
慕容恪强自振作,对十六岁的燕主慕容暐道:“臣闻报恩莫大荐士,板筑犹可,而况国之懿藩!吴王垂文武兼才、管萧之亚,陛下若任之以政,国其少安,不然,臣恐关陇、江东二寇必有觊觎之计。”言终而逝,慕容暐亦悲声垂泪。
——慕容恪从蒲坂顺邺城之后,自感病情日重,已开始为身后事布置,慕容恪最忧虑的就是燕主慕容暐年少,太后可足浑氏乱政,而太傅慕容评性多猜忌,所以两次上表举荐慕容垂为大司马,表曰:“——吴王垂天资英杰,经略超时,司马职统兵权,不可以失人,臣终之后,必以授之,国家安危,实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