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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才十二岁,只长我一岁!”润儿吃了一惊,洁白无瑕的脸蛋抹上一层羞红——

……

腊月十二午后,一行人冒着严寒、轧冰辗雪回到钱唐,钱唐县令冯梦熊已知消息,迎出十里外,刚至冯府,尚未坐定,丁异、丁夏商、丁春秋父子三人也到了,请陈操之一行去丁氏别墅歇息,冯府也住不下这么多人,冯梦熊便命人摆酒设宴,饱餐后再去丁氏别墅——

徐邈之妻冯凌波出来拜见阿翁和义兄陈操之,保母抱着尚未满周岁的徐邈之子徐豁也出来相见,徐博士抱孙大乐,那孩子也不认生,还伸手揪徐博士花白的胡子,揪得徐博士点头不迭,众人皆笑。

陈操之蒙太后赐婚将双娶陆、谢二女之事也已传至钱唐,冯凌波向义兄恭喜道:“义兄婚姻得偕,真是天大的喜事。”

冯梦熊、丁异等人初闻陈操之双娶的消息,简直不敢置信,单娶陆氏女郎已经是难如登天,更不要说同时娶陈郡谢氏的女郎,而且南北士族极少联姻,只是这钱唐陈氏源于颖川,可说是北地士族,但居江东已历五世,又要算南人,但不管怎么说,同时娶南北两大门阀女郎为妻都是不敢想象的事,陈操之偏偏就做到了,丁异是无比震惊,同时也深感庆幸,若是当年陈操之母亲病逝时他坚决不允许丁幼微回陈家坞奔丧,那现在钱唐丁氏的日子只怕就很不好过了,丁立诚又如何能从遥远的西蜀迁任吴宁大县长吏!

——钱唐陈氏与吴郡陆氏、陈郡谢氏成为姻亲后,家族地位飚升,而丁氏又与陈氏是姻亲,族望自然也就水涨船高,现在丁异之女丁蕙与陈咸之子陈谭联姻可就是丁氏在高攀了,短短五载,形势翻覆如此,若丁异当初一时愚昧,走错了一步,那丁氏家族的前途就会完全不一样,陈操之年甫弱冠就已是六品州司马,将建北府兵,前程远大,丁氏子弟以后都要仰仗陈操之提携——

陈操之在丁氏别墅歇了一夜,十三日上午与陈谟、陈谭还有宗之一起去拜访了致仕赋闲在家的原散骑常侍全礼,全礼可以说是第一个赏识并提拔陈操之的人,现在见陈操之擢升高位、名动天下,自是觉得颜面有光,留陈操之叔侄用了午餐——

午后陈操之又拜访了钱唐天师道首杜子恭,因卢竦叛乱,朝廷对天师道也相应下了一些禁令,诸如不许传授男女合气术、天师道众不许私藏兵器、除三官帝君诞辰庆典不许大规模集合等等,杜子恭为了避祸,近来也深居简出,陈操之来拜会杜子恭,是代皇帝司马昱来对杜子恭进行安抚,天师道信众遍布江东诸州,虽然卢竦利用天师道众叛乱,但朝廷还是不能过分打压天师道,只能以安抚为主,杜子恭在江东天师道信众中极有威望,而且品行高洁,未闻任何道德有亏之事,所以陈操之出京前向皇帝司马昱建议,利用杜子恭的影响安抚天师道众,莫要使天师道与受灾流民煽动作乱,皇帝司马昱便赐杜子恭御笔亲抄的《老子五千文》一卷和绢帛若干,杜子恭自是喜悦,拜谢皇恩——

十四日一早,陈操之早早用了午餐,与嫂子丁幼微、宗之、润儿、陈谟、陈谭、冉盛一行四十余人渡钱唐江回陈家坞,一度几近断流的钱唐江水近日水流增大,虽尚未恢复往日的浩浩汤汤,但总不至于像条小溪模样了,看对岸枫林渡口,昨日得知消息的陈家坞族人已在等候,自老族长陈咸以下,全族男女老幼数十口一齐迎出二十里在江畔等候陈操之归来,还有数百陈氏佃户,一个个喜气洋洋,比三年半前钱唐陈氏列籍士族还要高兴,与吴郡陆氏、陈郡谢氏联姻,而且操之一娶就是两个,这是何等神奇的喜事!

雪昨日就已经停了,地上积雪约半尺厚,从枫林渡口直至陈家坞的路上,积雪已被车轮和脚印践踏成雪泥,牛车驶过,叽嘎作响——

陈操之坐上四伯父陈咸的牛车,随着牛车的轻簸,向四伯父禀报出使北国以及崇德太后赐婚的事——

当陈操之被鲜卑人掳去的消息传回,老族长陈咸是忧心如焚,不顾年老衰迈,想要入京设法营救操之侄儿,是谢道韫劝告他暂不要入京,说子重定会平安归来,果然,没过一个月,十六侄出使归来的消息传回了,然后是丁幼微的兄长丁立诚来陈家坞拜见,说得十六侄之力从西蜀调至吴宁县为县令,让陈家坞族人惊喜的消息不断传来,陈尚升任七品殿中监、陈裕为七品骑军校尉、陈操之更是擢升为六品司州司马,而三日前冯梦熊派人传来消息,说崇德太后赐婚,陈操之与吴郡陆氏的女郎陆葳蕤、陈郡谢氏的女郎谢道韫将喜结良缘,白发苍苍的老族长陈咸简直像做梦一样,走路常自言自语、嘿然独笑,又怕自己是在做梦,今日终于盼到陈操之归来,听陈操之亲口说起那些事,这才确信,钱唐陈氏从此兴矣,当年十五岁的陈操之在祖堂顶撞其六伯父陈满,所言掷地有声:“我父是八品郡丞、我兄是八品县长,我为什么不能克绍箕裘、做一个有免除赋役特权的品官?”五年多过去了,陈操之做到了,他引领陈氏宗族一步步踏上振兴之路——

老族长陈咸笑得合不拢嘴,盘算道:“如此说咱们正月初十就要启程,十六赶到华亭与陆府的人汇合,正月底至建康,然后与陆、谢二氏行纳采、问名之礼,纳吉的彩礼也要准备,一式两份,偏颇不得——”

陈操之道:“这可要有劳四伯父了。”

老族长陈咸笑道:“这是快活事,再忙再累也是值得。”忽举目叹道:“唉,要是七弟妇尚在世,得知今日这大喜事,可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