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夫人张文纨收回目光,看着陈操之,眉头蹙起,开口道:“操之,你今日来此想说些什么?”
陈操之便把昨日在乌衣巷谢府与谢安的谈话一一向陆夫人禀明,没有藻饰,没有虚言,只是如实奉告。
陆夫人张文纨听罢半晌无语,对谢道韫的事她原就有些担心,她是担心陈郡谢氏以势压迫陈操之娶谢道韫,吴郡陆氏自卢竦案后声誉受挫,虽然夫君陆纳升任吏部尚书,但与掌握了中兵的谢安相比,权势稍有不如,而且陈操之与陈郡谢氏关系甚是密切,这从陈操之与谢安之子谢琰分别出任司州长史和司马就可见一斑,虽然陆夫人不信陈操之会弃葳蕤而改娶谢道韫,但总难免有些担忧,现在听陈操之说谢安要请求皇帝赐婚,以左右夫人的名份让陆葳蕤和谢道韫同嫁陈操之,陆夫人心反而镇定下来。对于双娶,陆夫人并没有太多的抵触,毕竟彼时世家大族男子蓄养姬妾是最平常不过的事,她夫君陆纳就有三个姬妾,只是夫君专宠她,她在都中,夫君就很少与姬妾同宿,但谢道韫可不是给陈操之做妾的,谢道韫是要与葳蕤分庭抗礼同嫁陈操之,这事前所未有——
陆夫人张文纨问:“操之可曾向葳蕤她爹爹说过这事?”
陈操之道:“尚未来得及禀明,安石公今日赴台城会与陆使君商议此事。”
陆夫人张文纨不悦道:“操之,你这是与谢氏的人先商量好了,然后来报知我陆氏啊!”
陈操之急道:“张姨,晚辈决没有这个意思,昨日安石公也是突然提起这事的。”
陆夫人张文纨问:“这么说是谢氏的人逼迫于你了?”
陈操之甚窘,他从来没有被人逼得哑口无言的时候,齐人之福并不是那么好受用的啊。
看着陈操之额角微现汗迹,陆夫人张文纨心里暗笑,乃温言问:“操之,你对双娶之事是如何想的?”
陈操之小心翼翼道:“操之愚顽鄙陋,蒙葳蕤垂青,已是意外之喜,双娶实在是想都不敢想——”
陆夫人张文纨哂笑道:“你不敢想,倒是由谢家人给你安排得妥妥贴贴,你的福气可真是太好了。”
见陈操之噤若寒蝉不敢答话,陆夫人心情愉快了一些,说道:“那谢家娘子对你也算是痴心,为你男装出仕,为你相思成疾。你又偏偏能治她的病,这是宿缘,罢了,事已至此,只要葳蕤她爹爹答应、皇帝肯赐婚,我也不会为难你,但你要好好向葳蕤解释此事,葳蕤等了你五年了,你不觉得这样她会很委屈吗?”
陈操之唯唯称是。
陆夫人张文纨道:“葳蕤在后园,你去对她说,莫要惹她哭。”
陈操之退出百花草堂,觉得背心汗湿,这比当日在邺城说服慕容恪还要费神,而且所有智计和机辩都用不上,因为这不是用计谋、逞口舌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