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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安清咳一声,手中蒲葵扇一摆,也不与陈操之绕弯打机锋,直言道:“操之,今我有一法,可以让你既娶陆氏女,又娶阿元,你意下如何?”

陈操之愕然,他对葳蕤的爱情无可置疑,绝无始乱终弃的念头,葳蕤的可爱,不在于她的容貌和才情,在于她抚慰心灵的纯真,名花幽谷,芬芳暗吐,并非为了展现自己,她只是自然流露,葳蕤的美丽和纯真是骨子里的,与葳蕤在一起,让他觉得心安和愉悦,言语淡淡,时光流逝,愿就此相对白首——

但谢道韫这样的奇女子,用情如此之深、相处相惜相励,特立独行,惊才绝艳,陈操之无动于衷是不可能的,这种情感好比一株种子,不知何时已悄然种在心田一角,两个人起先都以为能控制这情苗的生长,要以终生为友来约束它,不料情苗抽枝发条,迅速滋长,已突破友情的桎梏,让两个人都小心翼翼——

这世间,男女应该是不能有相互倾心的友谊的吧,若有,那也只是因为种种障碍和束缚造成的,是怅然和无奈的选择,否则定然会发展成爱情。

陈操之是性情中人,并非高蹈出尘的圣人,他爱陆葳蕤,但同样会被谢道韫吸引,而且这关乎家族利益,郗超说得很透彻,陈操之若是隐逸无为之人,那么要做标榜古今的情圣也无不可。只是既入仕途,那难免身不由己,攀附、联姻,这些都是壮大家族应有的捷径,若能同时娶到南、北两大门阀的女郎,这对陈操之助益极大,而谢安以侍中、中领军的身份愿助陈操之娶双美,这对陈郡谢氏而言,已经是委曲求全了,谢安对陈操之的看重无以复加——

陈操之以捷才著称,这时却反应迟钝,好半晌才问:“安石公征询过道韫娘子的意见否?”

谢夫人刘澹嘴唇一动想说话,想想还是忍了,让夫君谢安说吧,她虽然爽直,但也知礼。

谢安笑了笑,说道:“到建康城的里巷曲坊问问,谁不知我谢氏咏絮才女钟情于你?而且道韫之病,半是肺疾半是心病,世间真只有你能治好她,她对你的心意你也明白,只是她生性高傲,从未想过要与陆氏女争竞,但现在有与陆氏女共处的良策,谁忍心她孤独一生?”

隔室的谢道韫跪坐在那里,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她觉得三叔父的言语已经有一些逼迫陈操之的意味,她不想这样,这样她很难受,她只觉胸口发热,想咳嗽又强忍住,一手撑在膝盖上,一手成拳抵住紧闭的嘴唇,但咳嗽实在是憋不住的,不免泄露出声——

小帘一掀,满脸通红的谢道韫走了出来,坐在三叔母刘澹身边,朝陈操之一躬身,向谢安道:“三叔父,请不要再向子重说这些了,我——”

陈操之打断道:“道韫请稍待,我还没有回答安石公的问话——”

谢道韫见陈操之在她叔父、叔母面前直呼她的闺名,不免羞赧,只见陈操之对谢安道:“安石公,操之不是矫情之人,鱼与熊掌我亦想得兼,但操之想先问一下,安石公到底有何良策?操之怕一旦事不成,既伤害了陆葳蕤,也伤害了道韫,那时我也是身败名裂。”

“诸葛亮一生唯谨慎,此语可移赠操之。”谢安朗声一笑,起身道:“操之随我来。”步出书室。

陈操之匆匆向谢夫人刘澹施了一礼,看了谢道韫一眼,起身跟了出去——

书室内的谢夫人刘澹对侄女笑道:“这个陈操之,胆子很小嘛。”

谢道韫下意识地为陈操之辩解道:“这不是胆小,这是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