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发斑白的陈咸一边说还一边摇头,但仔细想想,那祝公子的确颇有女态,但谢道韫的行径超出了陈咸自幼受学的儒家名教理念,这样特立独行之举完全不是他能理解的,女子为官,太过耸人听闻!
丁幼微看罢陈尚的家书,秀眉微蹙,沉吟不语,听老族长又问了一句,方答道:“是,祝郎君便是谢家娘子。”
陈咸见丁幼微并不甚惊诧,奇道:“幼微,难道你早已知道此事?”
丁幼微道:“去年我就瞧出那祝郎君像是女子,我问小郎,小郎起先还不肯说,后来承认祝郎君便是谢家道韫娘子,小郎没有就此事向四伯父禀报,是认为这是道韫娘子的私密。他不应泄露。”
陈咸道:“我并非责怪十六侄没有早告诉我这件事,那祝郎君或者谢氏女郎若只是个路人,不管她所作所为如何惊世骇俗,与我钱唐陈氏无干,可她却是十六侄的好友,咳咳,看尚儿信上所说,这谢氏女郎出仕为官乃是为了操之侄儿,操之侄既要娶那陆氏女郎,为何惹上这谢家娘子,难道操之弃陆就谢了?”
丁幼微赶紧解释小郎与谢道韫是知己、是挚友,并不波及男女私情,小郎对陆氏女郎绝无二心,这谢家娘子只求与小郎终生为友——
陈咸不住摇头,显然对丁幼微所说的谢道韫与十六侄终生为友的说法不以为然,这似乎比女子出仕更让这位老族长难以理解。
这时,丁幼微的侍婢阿秀慌慌张张走过来,急道:“族长、幼微娘子,那祝郎君突然晕过去了!”
陈咸、丁幼微都大吃一惊,丁幼微抚裙起身道:“四伯父,我去看看。”
既知那祝英台是谢氏女郎,陈咸自不便去探望,叮嘱道:“幼微,好生劝慰谢氏娘子,宽宽心,莫要焦虑。”又道:“不管怎么说,谢氏娘子对我钱唐陈氏有恩情,幼微要好生照顾她。”
丁幼微答应了一声,匆匆回到“来仪楼”西院,却见谢道韫靠坐在一张织锦方榻上,安然无恙,边上一个少年郎君是其从弟,还有谢道韫的两个侍婢,润儿拉着谢道韫的手也在她边上。
润儿有些惊慌,剪水双瞳盈盈怯怯,对丁幼微说道:“娘亲,祝郎君,不,谢家娘子她方才晕过去,所幸就苏醒了。”
谢道韫的从弟谢韶尚不知情,听润儿称呼她从姊为谢家娘子,吃了一惊,正惊疑不定,却听谢道韫道:“阿韶,我没事的,你先出去,我与丁氏嫂嫂说一会话。”
谢韶退出去后,小厅中就都是女子,丁幼微又命阿秀等几个婢女出去,想想又让润儿也出去。
谢道韫道:“因风、柳絮,你们出先出去一会吧。”
小厅中就只剩丁幼微和谢道韫两个人了,午后秋阳斜照入户,谢道韫的容色苍白如褪色的花瓣,不时的轻咳让她身子微颤,好似一株被雨催凌的秀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