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道韫一笑,忽道:“子重,有一事我想问你——”
陈操之道:“这几日我可是向英台兄请教了很多,英台兄有什么要考校我的?”
谢道韫道:“我闻前日在建康,你让仆人购置了不少紫石英、白石英、赤石脂、石钟乳、礜石,此非五石散乎?子重意欲何为?”
陈操之微笑道:“原来是这事,多谢英台兄关心,我既知五石散之危害,岂会服之!”
谢道韫奇道:“那你购买那么多药石做什么?”
陈操之笑了笑,轻声道:“氐秦与鲜卑贵族,歆慕我汉人文化,二胡虽僭越称帝,但内心不无自卑,其军国制度,基本照搬汉制,所以我此行,若有机缘,当要展现我大晋文采风流,这又岂能少了五石散!”
谢道韫失笑,眸如月牙,梨涡乍现,说道:“子重诡谲哉,己所不欲,施之于人!”
陈操之道:“能服食此昂贵五石散者,当然不会是普通百姓,所以不用担心流毒害民,而且五石散自东汉开始流行,现今效命于氐秦和鲜卑慕容氏的汉人士族,诸如关西六大姓——韦、裴、柳、薛、杨、杜,多有服散者,亦算不得我遗毒中原。”
谢道韫饶有兴味地看着陈操之,不再多问,只道:“子重要小心行事,王猛智谋极深,不亚于诸葛孔明。”
陈操之点头称是,心道:“我想对付的不是王猛,而是慕容恪、慕容垂兄弟,慕容垂与皇太后足可浑氏以及太傅慕容评的矛盾无法调和,全仗慕容恪的威望维持平衡,慕容恪一死,慕容垂虽在枋头建功,却更遭排挤,被逼降秦。慕容垂降秦的次年,王猛率氐秦军队灭燕,一个地跨五千里、人口近千万的大国似乎眨眼间就分崩离析了——”
史载慕容恪享年四十七岁,而今年慕容恪已经四十四岁了,还有三年之寿,但陈操之还是觉得慕容恪活得太长了,若能设法让其再少活两年,那就妙极!
……
方圆八百里的巢湖一日横渡,西府两万舟师延南淝河逆行,于三月二十一日抵达合肥,前来迎接的是淮南太守桓伊、建威将军檀玄,带来的消息是,西中郎将袁真已自寿阳出兵汝南,贼势已怯,不日将有战况回报,请桓大司马暂驻合肥。
南淝河码头,桓伊见到陈操之,熟视久之,待陈操之施礼毕,方笑道:“此真枫林渡口吹笛少年乎?岁月倥偬,五载过去了,昔日文秀少年长成英伟男子,江左卫玠亦能为国效力了。”执陈操之之手,言谈甚欢。
桓温出于谯国龙亢桓氏,桓伊出于谯国铚县桓氏,互为远房宗族,所以桓温与桓伊关系颇密,桓温笑道:“陈掾昔在钱唐,声名不扬,是桓子野第一个赏识于他,平白赠蔡邕笛于陌路少年,此等胸怀罕有人及。”
桓伊一笑,问:“操之,柯亭笛无恙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