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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幛内另有锦幄相隔,短锄、簪花两个婢女见陈操之进来,赶紧低头退出,以便葳蕤小娘子与陈郎君说些私蜜语。

陈操之离着陆葳蕤五、六步远站定,含笑打量这盛妆女郎,高髻、鞠衣,丹碧纱纹裙,杂裾垂髾,宽博飘逸,神情更是恬淡温婉,真如顾恺之所绘《洛神赋图》里临风飘举、衣袂飘飘的洛水女神——

陆葳蕤见陈操之这般看她,俏脸微红,盈盈施礼道:“妾身为陈郎送别,祝陈郎远行一路平安,更盼陈郎早归。”说着将一个新制的香囊系在陈操之腰间,举止温婉,羞涩动人。

陈操之执着陆葳蕤的手,在她手背上轻吻一下,说道:“葳蕤,我有一件小礼物送你,是我命来德精心制作的,古来所无。”说罢从袖中取出一物,长不盈尺,紫竹为骨,细绢为面,撒开成半圆扇,聚拢则似玉如意,制作极其精巧,绢面上还有绘画——

陆葳蕤接过这把奇异的扇子,展开一看,细绢扇面上画着的是一株盛开的瑞雪山茶,山茶下立着一个娇俏女郎,陆葳蕤芳心一颤,这自然是陈郎的手笔,画像虽小,但勾勒精细,神情毕肖,很见用心。

陆葳蕤喜滋滋问:“陈郎,这是何时画的?”

陈操之道:“前些日在姑孰画的,葳蕤你再把扇面转过来看——”

陆葳蕤依言将扇面转到背面,见写满了绳头小字,正是陈操之左手擅长的钟繇《宣示表》体小楷,结体架构巧密,气象雍容清新——

陆葳蕤轻声念诵扇面上书写的闲情赋:“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表倾城之艳色,期有德于传闻。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芬。淡柔情于俗内,负雅志于高云——”

陆葳蕤美眸斜睇陈操之,羞喜不已,陈郎这是赞美她风姿瑰丽、秀色绝伦,喻之为鸣玉高洁、幽兰芬芳。陆葳蕤又往下念诵:

“——愿在裳而为带,束窈窕之纤身,嗟温凉之异气,或脱故而服新;愿在眉而为黛,随瞻视以闲扬,悲脂粉之尚鲜,或取毁于华妆;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悲行止之有节,空委弃于床前;愿在昼而为影,常依形而西东,悲高树之多荫,慨有时而不同;愿在夜而为烛,照玉容于两楹,悲扶桑之舒光,奄灭景而藏明;愿在竹而为扇,含凄飙于柔握,悲白露之晨零,顾襟袖以缅邈——”

陆葳蕤抬起眼来,珠泪朦朦,说道:“陈郎——”柔肠百转,低徊不已,凝眸之间,不觉忘言。

陈操之将扇子合拢交到陆葳蕤手里,说道:“葳蕤,这是折扇,前世所无,来德制作了两把,你我各一,后必有仿效者,但现在,只有我们这两把。”说罢轻轻在陆葳蕤娇嫩的唇上一吻,低声道:“葳蕤,我去了,你好生保重,等我回来。”

陆葳蕤使劲抱着陈操之,踮起足尖吻着陈操之,不忍分别,黯然销魂者,唯别而已矣,芍药之诗,佳人之歌,春草碧色,春水绿波,送君南浦,伤如之何!

陆葳蕤伫立新亭山下,看着陈操之骑上那匹黑鬃名马,渐行渐远,顾、谢诸人仆从百余、浩浩荡荡的车马都不见了,犹自舍不得踏上归程,心里道:“陈郎,我要等你回来,我是陈郎的妻,我绝不会入宫,也绝不会寻死,待庾皇后丧制满,我就设法上书褚太后,请褚太后下诏赐婚,褚太后曾在瓦官寺接见过我和陈郎,知道我和陈郎的情意,就算褚太后碍于我二伯父反对,不便赐婚,但定然不会允许皇帝纳我入宫,爹爹和张姨爱我,也不会强逼我入宫的,此事我自己能应付,何必告知陈郎,让陈郎忧心——”

陆葳蕤正想得出神,忽听一人道:“陆小娘子安好,小婵有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