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万道:“若是一年前,我是绝不同意的,但现在看来,陈操之品貌才识,江左年轻子弟中出类拔萃者也,而且我也看出来了,阿元清谈拒婚,正是为了这个陈操之,可是吴郡陆始都自重门第,坚决不肯嫁女给陈操之,难道我陈郡谢氏却要人弃我取吗,岂不要被那些南人所笑!”
谢安捻须笑道:“这事不用急着下定论,待陈操之出使归来再看,或许局面又是一变——阿元的性子我们做叔父的哪里会不清楚,莫要强拗她,阿元福禄不薄,不会抱憾终生的。”
……
三月初五清晨,陈操之乘牛车来迎陆葳蕤,陆葳蕤只带了短锄、簪花二婢,别无他人,临上车,陆葳蕤叮嘱了身为陆府管事的板栗一些话,板栗唯唯称是,便过来对陈操之道:“陈郎君,我家小娘子等下想看看秦淮河畔陈氏宅第,是不是让那些工匠暂歇一日、闲杂人等都避一避?”
陈操之便命黄小统去传他的话,让营建东园的工匠人等今日一律撤出,板栗便与黄小统一道先去了。
陈操之跟在陆葳蕤的车畔走了一程,与陆葳蕤隔窗说话,不知为何,今日陆葳蕤言语不多,眼神也有些奇怪,时而羞涩、时而决绝,复杂难明——
陈操之心道:“葳蕤是因为我明日就要远行从而心情复杂的吧,等下我好生安慰一下她。”
两辆牛车来到秦淮河渡口,一艘装饰华丽的画舫已等候着,画舫长四丈,篷盖、舱壁精美无比,是陈操之向张彤云的伯父侍中张凭借来的。
陈操之牵着陆葳蕤的手上了画舫,短锄、簪花跟上,除了三个船工,别无他人。
画舫悠悠荡荡,顺流而下。
朝阳升起,河水细波荡漾,点点金光闪烁,此时的秦淮河两岸,尚没有十里珠帘、画舫凌波的盛况,但暮春时节,两岸梨花似雪,又有桃李争艳,各色春花竞相绽放,让人赏心悦目。
短锄、簪花避到舟头与老船工说话,好让葳蕤小娘子与陈郎君独处,短锄心想:“小娘子会向陈郎君说那件事吗?这样的大事,小娘子一个人怎么应付得过来!”
画舫船舱两边各开着四扇雕花小窗,陈操之与陆葳蕤并肩立在一扇窗前,看秦淮河水和河岸,指点花树名字——
陈操之见陆葳蕤不怎么看风景,只是看着他,便笑道:“葳蕤,不要担心,我少则三月,多则半年,就会回来,我不会有事的,我乡天师道杜道首,桓大司马、王右军皆重其道术,言人祸福,应验如神,杜道首曾看我骨相,说我寿享遐龄、富贵双全。”说着,轻轻搂住陆葳蕤细软腰肢。
陆葳蕤“嗯”了一声道:“陈郎君在外要自己保重,我会等着陈郎君回来,我一定要嫁给陈郎君。”
陆葳蕤平日很少会说这样直露的话,陈操之搂着她细腰的手臂一紧,柔声道:“我也是非葳蕤不娶,我想,明年我就能娶你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