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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夜,陈家坞一片喧腾,灯火通明,热闹无比,陈氏的四十荫户、百余佃户齐聚圆形坞堡,待三更后陈氏族人祭祖毕,正式迁入新居“来仪楼”,大摆筵席,庆祝乔迁之喜。

远在千里之外的建康,大司马桓温从姑熟入都参加新年朝会,表奏周楚领益州刺史,周楚便是原益州刺史周抚之子,周抚在益州三十年,甚有威惠,而周楚是桓温心腹,所以周楚名正言顺代父为益州刺史,这也是桓温为防梁州刺史司马勋而作的布置,司马勋有勇力,自恃北伐有功,而朝廷不赏,所以司马勋对把持朝政的桓温甚为不满——

皇帝司马奕下诏改元太和,会稽王司马昱改封琅琊王,司马昱之子司马昌明封会稽王,司马昱固让之,诏不许——

琅琊王一向是储君的王爵,此次桓温力主司马昱为琅琊王乃是出于郗超之谋,是为了威慑皇帝司马奕,司马奕无子,而司马昱有贤德之名,与桓温私交颇洽,桓温有意废司马奕而立司马昱为帝的心思自此始——

桓温坐镇太极殿东堂,与尚书台、中书省诸吏共议庚戌土断奖惩,庚戌土断在复核前,总共才搜检出隐户一万九千七百二十户,其中扬州一万二千三百户,而冬月底土断复核结束后,搜刮出的隐户陡增至五万八千三百户、二十三万余人口,其中扬州就占四万五千五百户、近二十万人口,成效远超以往三次土断,再加上取消侨郡侨县、白籍入黄籍的侨民四万余户、二十万人口,历时百二十日的庚戌土断总共为朝廷增加了十万户、四十万人的服役纳税之民,虽然诏令新增户民两年内赋税减半,但对朝廷而言,这样的土断成果实在喜人。

桓温的庚戌土断,当然不是为了壮大司马皇室的实力而开展的,他不仅要借此恩威并施、或拉拢或排挤一批江东士族,而且对土断产生的实际利益——赋税和徭役之利,他也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为此,桓温遥领扬州牧,更欲从姑孰移镇广陵——

陈操之、谢玄诸人因土断论功行赏,谢玄超迁为征西将军桓豁的司马、兼领南郡相,陈操之、祝英台为西府参军,从九品掾提升为八品参军,陈操之更赐绢八百匹,其余贾弼之、刘尚值诸人皆有封赏,而在土断中有一批阻挠检籍的官吏,则分别予以处罚,为安定考虑,这些处罚都比较轻,最重的也不过是降职,其中会稽郡丞陆俶处罚金十万钱——

秦汉以来,对官员就有考课制度,对不称职的官吏分别处以罚金、降轶、降职、罢官、判刑、抄家、处死、诛连家族,其中罚金是最轻的,桓温就是顾及江东大族的势力,对暗中阻挠土断的陆始不予申诫,只对其子陆俶处以罚金以示警告,但在陆始看来,这已经是奇耻大辱,陆氏在朝中声望大损,陆始父子对陈操之更为痛恨了,思欲以报之,打击陈操之,或可从葳蕤入手。

第四十九章 分道扬镳

在钱唐过新年的陈操之并不知朝中发生的这些事,他除了必要的应酬外,每日与宗之、润儿等人登九曜山、练五禽戏,读书习字,指点侄儿、侄女绘画,日子温馨且悠闲——

正月初六,徐邈来到陈家坞,与陈操之、刘尚值一道赴山阴参加孔汪的婚礼,初七日傍晚到达山阴孔氏庄园时,谢玄也是刚到不久,相见甚喜,却不见谢道韫,陈操之问谢玄,谢玄道:“家姊不喜热闹应酬,又担心见到支愍度大师或者戴安道先生这样的故人,所以只以祝英台的名义送了一份贺礼来,不过家姊明日一早就从东山出发,赶来山阴与我等汇合。”

谢玄姊弟也接到了西府文书,要求二月上旬到达姑孰议事,所以二人都已收拾好行装,带上仆人、部曲二十余人,准备参加了孔汪婚礼之后就启程赴西府。

陈操之从会稽内史戴述那里得知解送京中廷尉问罪的贺隋的消息,贺隋虽已致仕,依然享有官府俸禄,按五品官计,月米四十四斛、绢三十匹、绵二十斤,此次予以剥夺,并且贺隋直系这一支子弟十年内不能参加定品,贺铸因为在陈氏占田案中负有纵奴诬陷之责,其七品彭城王舍人一职被免,山阴贺氏遭沉重打击——

而虞氏、魏氏、孔氏、以及会稽谢氏子弟分别有征诏令下,或为王友、或为舍人、或为军府幕僚,俱是清贵闲职,其中孔汪由东海王舍人转琅琊王舍人,虽然品秩未变,但琅琊王司马昱的舍人比之东海王舍人那地位是完全不一样的,这显然是桓温和司马昱议定的安抚会稽士族的举措——

初九日上午,陈操之、徐邈、刘尚值、谢玄向孔怀、孔汪叔侄辞行,孔汪送至城西,相约都中再见,三月初八是谢玄与羊氏女的婚期,到时众人又可齐聚畅饮。

陈操之诸人离了山阴向钱唐而去,午时到达小镇青甸,却见谢道韫已等候多时,众人便在小镇酒肆用餐,徐邈问英台兄为何不参加孔汪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