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啸父一窘,辩道:“理义不明,便要致用,此乱政也,祸国殃民皆此类。”
谢道韫问:“请说庚戌土断有何祸国殃民之处?”
虞啸父冷冷道:“祝兄是何居心,莫非要构陷于我!”
陈操之道:“两位莫争执,我出一题——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诸位试论之。”
谢道韫听陈操之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为题,当即明白陈操之的用心,便不再与虞啸父争辩。
虞啸父也知陈操之用意,淡淡道:“今世道不宁,礼乐崩坏,又何谈治国平天下!”
陈操之问:“礼乐崩坏,可以修复,若不正心诚意,即便修身齐家亦不能也,修身必先立志,虞兄岂志短者!”
虞啸父觉得今日不知怎么一回事,心浮气躁,话一出口就落下风,根本不是辩难的气氛,感觉有点混乱,便想先理理头绪,道:“愿听陈左监高见。”
陈操之今日不是来辩难的,正是要来对会稽学子讲学的,当即从立志修身开讲,亦儒亦玄,旁征博引,重点阐述王阳明的四句教“无善无恶乃心之体、有善有恶乃意之动、知善知恶为有良知、为善去恶当在格物”,王阳明的这四句教本来就是针对“格物致知诚意正心修身”而提出的,要把这些全部收摄融通于良知心体之中——
王阳明的心学与魏晋玄学颇有共通之处,在座的都是年轻学子,对讲究独特个性和精神自由的玄学本来就比对儒学感兴趣,这时听陈操之关于名教与自然、良知与天理之辩,都是听得入神,有豁然开朗之感。更有一种强烈的使命感,此心即理,个性张扬,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原来如此重要、应该可以发挥更大的作用——
会稽郡博士虞约听得是头晕脑胀,感觉陈操之这是歪理邪说,但又无从辩驳起,陈操之所说的与正始玄学又颇有不同——
虞啸父则是既惊且佩,能成一家之言的都是高才大贤,陈操之与他年龄相仿,却能说出这样看似离经叛道、却又震聋发愦的长篇大论,绝对是心灵的震撼。
在座的会稽学子就陈操之方才的“良知说”纷纷向陈操之发问请教,陈操之一一答之,从容不迫,风度之佳、辨析之精,虞啸父自叹弗如。
谢道韫也是目不转睛看着陈操之,目光满是歆慕和赞赏,这样的男子怎让人不倾心!
这次辩论兼讲学从上午正辰时直至午后未时初,会稽郡学的七十余名学子绝大多数被陈操之的思辨才学折服,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陈操之、谢道韫下山回城时,那些学子殷殷相送,更请陈操之有暇再来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