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铸道:“我已问过庄园管事,被拘者约一半是我贺氏庄园的庄户,另有些人是其他家族被搜检出的隐户,担心成了兵户,是以比较心切——子善兄应关照山阴廷掾、狱门亭长,勿严刑逼供,以免说出是我陆氏、贺氏背后主使的。”
陆俶点头道:“我已和廷掾、狱门亭长说过,这个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以陈操之的狡诈,他定然知道此事是有人主使的,道方以为陈操之会采取何种对策?”
贺铸冷笑道:“就算是知道那些庄客是我贺氏的又如何?不信陈操之能带着人去搜我贺氏庄园。”
陆俶一笑,陈操之带人搜检贺氏庄园显然是不可能的,忽想起一事,说道:“道方,郡上不日将下令严禁围湖造田,你可知此事?”
贺铸一听,勃然大怒:“这定是陈操之的计策,此人果然是我三吴士族之敌,土断也是因为他向桓温献策才推行的,令尊大陆尚书说得不错,桓温不仅要削我三吴士族的人力,亦要侵剥我南人的田产,土断只是第一步,下一步将是限制我三吴士族的庄园规模,陈操之为攀附桓温获取高位,不遗余力地为桓温出谋划策,桓温我们尚无力对抗,但区区陈操之还对付不了吗!”
陆俶道:“事不宜迟,道方速回庄园安排人手赴钱唐吧,定要让陈操之身败名裂。”
第三十章 寒雨温情
自九月初以来,从建康至会稽一直无雨,冬麦幼苗大多受旱,在山阴民众骚乱这一日,十月二十二日傍晚,天淅淅沥沥下起了冷雨,气温一下子寒冷了许多。
这天夜里,陈操之与谢道韫在郡驿夜谈,照例是陈操之到谢道韫的住处,小婵被柳絮、因风二婢留住在外间说话,内室只有陈操之与谢道韫独处,这样谢道韫可以不用变声说话——
未敷粉的谢道韫面容洁净,细长的眉毛纹丝不乱,细长的眼眸偶一顾盼,黑白分明,说话时梨涡浅现,言语机智,气质优雅动人。
“子重,为何不审讯职吏张伦和那二十多个闹事民众?是觉得即便审出幕后主使是陆氏、贺氏,以你我之力暂时也无法对付他们是吗?”
“是,我在等郗嘉宾的消息,郗嘉宾也知道吴郡、会稽是最难推行土断的,对抗激化不可取。但和风细雨肯定也收不到成效,郗嘉宾秉桓公之命将会严惩某高位者来立威,如此,士庶震慑,土断就会易行得多。”
谢道韫“哦”的一声,说道:“此事我却不知,子重是桓公心腹,我不是,幼度也不是。”
陈操之随口笑道:“你是我之心腹——”话说出口,觉得颇有不妥,双手合什,意示致歉。
谢道韫面皮羞热,横了陈操之一眼,说道:“待子重做了黑头公才可以这么说。”
陈操之道:“是我失言,英台兄不要揪住不放取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