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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道:“不过短锄先不要和葳蕤小娘子说这事,我不敢确定一定能来,毕竟我现在是有职事在身的。”

短锄很乐观,只注意陈操之的前一句话,说道:“我晓得我晓得,先不说,到时让我家小娘子惊喜。”

陈操之一笑:“好了,板栗、短锄,你们不要再送了,我和英台兄要赶路了。”转头对一直跟在车边步行的谢道韫道:“英台兄,上车吧。”

板栗、短锄便停住脚,看着陈操之踏蹬上马,那个祝英台祝郎君想必不会骑马,向他二人点了一下头,轻提袍裾,低头抬腿上了马车——

短锄女孩儿细心一些,看到那个祝郎君一腿支地,一腿踏在车厢边缘,白绢单襦因身子的欹侧和一腿的弯曲而起了层层皱褶,勾勒出腰臀的轮廓,那腿真长啊,腰也很细,而绢裳绷紧的臀部却圆润有致——

眨眼的功夫,祝郎君便上了马车,精致的竹帘垂下。

短锄怦然心动,随即觉得自己有些好笑。再看看马背上腰杆笔挺、俊朗清逸的陈郎君,觉得自己还是更喜欢看陈郎君这个样子,可是祝郎君方才上车那一下子真的挺魅惑的,却又觉得有些别扭、有些奇怪,究竟别扭在哪里,短锄是想不明白。

陈操之、冉盛骑马,来震驾牛车,十名西府军士步行跟随,谢道韫除了柳絮、因风二婢之外,还带了两个忠心耿耿的谢氏部曲和两名仆妇。

六月二十八,已过了三伏天,但天气依然炎热,一行人赶了一个多时辰的路,在老盛店歇下,陈操之因为伤悼葛师决定素食三个月以示纪念,原本没要求冉盛素食,但冉盛要跟着,因冉盛现在名义上是他从弟,陈操之也就不劝阻,可是冉盛却命令他手下这十名军士一起素食三个月,那十名军士愁眉苦脸。却又畏惧冉盛,不敢埋怨。

夏季午后,阳光炽烈,因为无甚急事,不必顶着烈日赶路,陈操之、谢道韫甚觉悠闲,谢道韫心情极好,她已经有三年未出远门了,而这次又是与陈操之同行,想起那回从吴郡回会稽东山,仿如昨日重现,只是呢,那次陈操之还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而这次是清楚的,但看陈操之的态度,并不因她身份的改变而对她疏远或者亲近,很好地把握了一个良友的分寸——

“嗯,子重说他助我出仕心有不安,他是认为我一旦出仕将再也无法嫁作他人妇了吧,子重亦不能免俗,女子就非得勉强自己嫁出去吗,阮步兵曾说‘礼教岂为我辈而设?’我觉得我现在这样就很好,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有了与男子一般的自由——”

老盛店驿舍后园有五、六株高达十丈的百年老樟树,午后阳光朗照,但后院却是绿树浓荫,甚是清凉。

谢道韫命下人在后园铺一块方丈大小的莞席,置一小案,请陈操之来此纳凉消夏。

陈操之走过来一看。说道:“岂可无茶。”命驿舍执役准备一个小炭炉来,来震取来黑陶茶壶和越窑青瓷茶盏,壶水二沸,涌泉连珠,陈操之注水入茶盏,轻轻盖上盏盖,微笑道:“这是我陈家坞种的茶,清明前新摘的,杀青、揉捻、干燥,以沸水泡之便可饮用,清香隽永,唇齿留芳,嗯,绝非自夸。”

谢道韫听到最后“绝非自夸”四字,不禁莞尔,说道:“是否自夸,且待我品尝验看。”

过了一会,见陈操之把盏品茗,谢道韫也举着茶盏,揭开盖子,顿觉清香扑鼻,赞一声:“甘香如兰。”再看浮沉在水里茶叶,碧绿鲜嫩。一片片小叶子形如雀舌,很有美感,轻轻抿一口,初觉淡而无味,似不如煎茶,但过了一会,就觉得唇舌间都有一种幽冽的芬芳,不禁眼睛一亮,又赞:“真至味也。”又品了几口,清和之气氤氲,真有沁入心脾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