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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一听。便道:“我随嘉宾兄一起去探望逸少公吧。”

谢道韫道:“逸少公于我有奖掖之恩,我也去探望。”

郗超、陈操之和男装谢道韫来到乌衣巷琅琊王氏府第,王羲之的五子一女都在,王凝之迎郗超三人入内,来到一处小院,藤萝芭蕉,翠竹掩映,别致幽静,郗超先进屋,过了一会,王献之出来,对陈操之、谢道韫说道:“承蒙两位探望,但家君不愿相见,家君一向唯美好洁,今病体支离、面色不佳,药气秽鼻,实不愿外人见之,两位见谅。”

陈操之问:“子敬兄,钱唐杜师至未?”

五献之黯然道:“杜师在扬州,不肯至,却对其弟子说‘右军病不差,何用吾!’意谓吾父将不起矣。”

王羲之是天师道信徒,服五石散多年。与道士许迈共修服食,辞官归隐,采药石不远千里,曾有书贴曰:“服足下五色石膏散,身轻行动如飞也。”年轻力壮时,服散得当,的确有神明开朗、飘飘欲仙之感,但长期服食,体内毒素聚积,会越来越痛苦,王羲之年已六旬。毒性发作猛烈,无药可救,杜子恭是深知这一点的,所以不肯前来。

陈操之深深叹息,心知这一代书圣恐怕是命不长久了。

陈操之、谢道韫告辞出王氏宅第,二人沿秦淮河岸缓缓而行,谢道韫轻声诵道:“固知一死生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后之视今,亦犹今之视昔,悲夫!”

这是王羲之《兰亭集序》里的句子,当年旷达的王逸少现在已僵卧病榻矣。

陈操之也被魏晋人浓郁的感伤气氛笼罩,太多的死亡需要他去面对,父兄之死、母亲之死、葛师之死……几句古诗涌上心头,乃徐徐吟道:“盛衰各有时,立身苦不早。人生非金石,岂能长寿考?奄忽随物化,荣名以为宝。”又说道:“我在东安寺蒙逸少公指点笔法诀,诸如为点必收,贵紧而重;为画必勒,贵涩而迟;让我大受裨益——”

谢道韫脱口道:“是写‘菩提本非树’的那次吗?”

陈操之墨眉一挑,问:“英台兄见过我在东安寺壁上题字?”

谢道韫从容道:“陪我三叔母去东安寺礼佛,曾仔细鉴赏过,子重的书法可与王子敬并驾齐驱。”

陈操之道:“我不如也。”一抬头,见谢氏大宅就在前面,讶然失笑道:“不知不觉走到这里来了,嗯,就算是我送英台兄回府了。”

谢道韫一笑,邀请道:“子重,午时已过,就在这里用膳吧。”

陈操之道:“我为葛师食素三月,不打扰了。”拱手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