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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葳蕤攀着车窗朝后看,直到道路一转,看不到陈操之了才回身坐好,这时才觉得双足酸痛,自己用手轻轻揉动足踝——

陆夫人张文纨含笑问:“蕤儿,来回三十里路,累着了吧?”

陆葳蕤道:“不累,就是这两年在京中走得少了,脚力都不如以前了,多走走就好了。”

张文纨笑道:“你还真是得陇望蜀啊,这样的机会哪能常有,而且再过两个月陈操之就要去姑孰,以后见面也难。”

陆葳蕤有些难过,却又对张文纨道:“谢谢娘亲,蕤儿今日已经很快活了,都是娘亲疼爱我。”

张文纨轻轻抚摸陆葳蕤娇嫩的脸蛋,柔声道:“操之是个好郎君,的确是我葳蕤良配,蕤儿放心,我一定尽力助你,先前在佛祖像前我也为你与陈郎君的姻缘祈祷。”

“娘亲——”

陆葳蕤含着眼泪,扑在张文纨怀里,感动极了,她六岁时亲生母亲病逝,八岁那年张文纨嫁入陆府,起先有好几年她是很排斥这个继母的,但慢慢的察觉继母性情温婉,完全不像有些仆妇对她讲的那些凶恶的继母,便逐渐与继母亲密起来,现在真的情同母女了。

牛车辘辘,向西而行,天色渐渐黑下来,陆府部曲已有赶夜路的准备,在东安寺便备好的松香火把,这时燃起来照明,赶到建康城东门已是戌时末,却见城中驰出三骑快马,听得为首骑士与守城门的军士说是去东安寺,皇帝陛下要召见钱唐陈操之。

第二十二章 夤夜传召

陈操之在东安寺随喜,当晚沐浴、斋饭之后,入正堂衣钵寮与支道林夜谈,陈操之对儒玄经典无不精通,对时下流行的《般若》、《慧行》、《道印》诸释典也曾通览,又有前世习诵过的《坛经》和《金刚经》,说是学贯儒、玄、释,实不为过,支道林接谈之下,对陈操之的才学与颖悟大为惊叹,认为是宿慧,并不完全是学而知之的,恭恭敬敬请陈操之将所梦的高僧问答笔录下来,弘法传世,成大功德。

陈操之略一思索,说道:“支公,小子所梦见的那两位僧人是在传习一部佛典,名《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约五千言,小子尚能记忆,就将此经录出如何?”

支道林喜道:“甚好。”亲自为陈操之磨墨,以示求经之虔诚。

东晋末年,西域龟兹国高僧鸠摩罗什应后秦国主姚兴之邀,来至长安翻译佛经,《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就是这一时期翻译的,陈操之现在是让这部大乘佛教经典提前几十年在中土流传,至于六祖慧能的传法习录《坛经》就不打算录出了,毕竟《坛经》里涉及《大品般若》、《维摩经》、《大智度论》、《十二门论》这些佛典理论,而现在《大品般若》、《维摩经》这些佛经都尚未传译过来,佛学理论太超前是不妥的,会被僧众认为是异端邪说,所以陈操之只录《金刚经》,而《坛经》则留作自己辩难时偶露的机锋——

青灯古佛、山寺萧瑟,陈操之左手以王羲之清丽的行楷笔录《金刚经》,支道林于支法寒师徒分坐陈操之两侧,看着其笔端流淌出的串串经文:

——佛告须菩提:“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