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冉盛真是天生的骑士,从未骑过马,就敢踏镫上马,支法寒起先看着冉盛手忙脚乱笨拙的样子,不免发笑,心道:“这么大个子从马背上摔下来也很有趣吧。”但冉盛两腿有力,夹得马腹紧紧的,不须半日,竟骑得顺溜了,哈哈大笑,快马跑到前头,又踅回来,轻松自在,得意非凡,那大白马竟也认了他作主人了,服服帖帖。

支法寒好生气闷,大白马都被人驯服了,他却还想不出世尊拈花、迦叶微笑究竟包含何种妙法,只有回东安寺向师傅支道林请教了,师傅精通释、玄经典,定能知晓佛祖拈花之意——正法眼藏、涅磐妙心、实相无相、微妙法门,不立文字、教外别转——嗯,记住了。

午后,支法寒在歧路口与陈操之道别,东安寺在建康东郊汤山下,支法寒要在此分路向北。

陈操之对冉盛道:“小盛,把白马还给法寒师兄。”

支法寒看着冉盛万般不情愿的样子,笑道:“那马就送给尊介了,尊介骑此马真是威武。”

冉盛大喜,作揖道:“多谢大师,多谢大师。”

支法寒哈哈大笑:“不错,送人一匹马,得称大师了。”对陈操之道:“陈檀越有暇请来汤山东安寺,吾师定当乐见陈檀越。”背着包袱走了几步,又踅回来道:“陈郡袁通袁子才邀小僧助谈,小僧见过吾师后,明日也要入建康,不知陈檀越暂住何处?到时小僧来访陈檀越。”

陈操之转头问陈尚:“三兄,咱们入建康住宿何处?”

陈尚道:“以前我与爹爹都是住贾令史府上,但上次大司徒有言,请十六弟入建康即去见他,司徒府与贾令史府第相距颇远,只怕要在司徒府左近寻找客栈住宿了。”

支法寒道:“无妨,陈檀越入建康必全城轰动,要问陈檀越住在何处也容易。”

陈操之问:“法寒师兄,助谈是何意?”

支法寒笑道:“建康豪门子弟往往相互清谈辩难赌胜,为显得激烈热闹,可以各请一个助谈者,哈哈,那袁子才请小僧助谈却不是赌胜,而是为了一份姻缘——”

“姻缘?”陈操之秀眉微挑,眼露疑问。

“正是。”支法寒呵呵笑道:“陈郡谢安石侄女谢道蕴韫,貌美神清、才辩过人,三年前让求婚的琅琊王氏兄弟碰壁而归,声名大振,有‘逸少二子,不如谢氏一女’之说,今已双十年华,但名门子弟,趋之若鹜,都想娶谢才女为妻,谢道韫与其叔父有约,只有玄辩清谈胜过她的才可以论婚姻,三年来十姓高门二十余位俊拔子弟在乌衣巷铩羽而归,这个袁通袁子才乃司徒从事中郎袁耽之子,极慕谢道韫,是以请小僧助其得成姻缘,这是好事,小僧自当鼎力相助,好笑的是,那袁子才起先还想请吾师出山为他助谈,吾师当世玄辩第一人,理屈谢道韫自然不在话下,不过那样也太惊世骇俗了,是以由小僧代劳,此乃韵事,并非俗事。”

陈操之道:“原来如此。”想起孤傲如梅的谢道韫,心中惆怅,暗作隐痛。

支法寒朝陈操之合什道:“小僧在此恭祝陈檀越与陆氏娘子得成佳偶,哈哈,这已是建康人尽皆知的事,对了,小僧虽未得领教陈檀越的玄辩,但昨夜那一生僻佛典就把小僧给难倒了,输了一匹——不不,送出一匹马,想见陈檀越辩才在小僧之上,不如由陈檀越做那袁子才之助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