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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自然不会去管这些具体之事,论稼他不如老农、论圃他不如老圃、其余打铁、织麻、造纸、烧陶,他一概不会,他只知道南方水稻应该可以种两季、果树是可以嫁接的、铁匠铺的风箱是活塞式的、南方丝绸是会超过中原之地的、行贩贸易是可以聚财的……他只是把这些告诉老农、老圃、来德这些人,这些人各展聪明才智,潜心尝试,反复式活塞风箱制成了、两季水稻虽然产量低却也种出来了,听闻交州那边的水稻种子好,已专程派人去交州求稻种——

钱唐陈氏大庄园兴旺发达不可阻挡,陈满父子一身的劲,眼看着家族田急剧扩张,每日进出钱帛数以万计,富甲一方的感觉真是不错啊。

如果说前年陈母李氏去世,钱唐士族来致奠是因为丁异与杜子恭领头的缘故,这次陈操之除服他们可是不约而同前来,而且大都是各姓家主出面,一是祭奠陈母李氏,二是为陈操之接风洗尘,守墓三年也等于是远行,现在归来恢复从前的生活。

钱唐县令冯梦熊与陈氏乃是世交,其女冯凌波更是陈操之的义妹,父女二人自然早早来到了玉皇山,冯梦熊还带来桓温桓大司马的一个信使及其四个随从,这信使赫然便是征西掾谢玄。

谢玄从两个高大魁梧的带刀护卫身后转出,起先神态还颇有些矜持,但看到陈操之面露惊喜之色,叫道:“幼度兄——”大步迎上来,真挚的友情顿时冲破了某些隔阂,叫了一声:“子重兄——”与陈操之双手紧握,相视而笑,心中温暖而激动。

两年半不见,二人容貌都有不小的变化,身量长高了不少,但现在执手并立,二人依然身高相仿,都是七尺四寸左右,秀颀飘逸,有玉树临风之姿——

十八岁的谢玄不复当年敷粉薰香的样子,双眉斜飞、目光冷峻,既儒雅又锐气,家族的兴衰以及数月来桓温西府的历练,谢玄迅速成长、沉稳起来了;陈操之八百日的守墓生涯,比以前清瘦了一些,身量却高了一截,这样就显得更消瘦了,肤色白里透着淡淡的青,眼神更加幽静深邃,因为瘦,面目部轮廓格外清峻,有玉山峨峨、孤松夭矫之姿。

谢玄道:“前年岁末惊闻陈伯母仙逝,恻然哀思,因路途遥远不能前来拜祭,此次桓大司马征召子重入西府,我便请命前来促驾,也来拜祭陈伯母,了却一段心事。”

陈操之当即引着谢玄去母亲墓前拜祭,谢玄追想两度来陈家坞见到陈母李氏慈祥温婉的音容笑貌,哀容甚戚,伤悼之情溢于言表。

陈氏墓园的钱唐士庶无不惊叹,桓温桓大司马自然是算好了陈操之今日除服,即派人前来征召其入西府,可见桓大司马对陈操之的器重,更何况派来的使者竟然是有着“谢家宝树”美称的谢玄谢幼度,钱唐百年来应召为朝廷效命的士族高贤不在少数,却从未有人享有如此殊荣,堪比前年郗嘉宾请谢安石出山。

众人依次祭拜之时,山下来了两匹快马,两个官吏风尘仆仆上山,其中一人去年曾随扬州内史王劭来钱唐审理鲁氏冒注士籍案,乃是王劭的录事官,姓宗,此次却是奉扬州刺史王述之命,征辟陈操之为州文学掾,前年吴郡太守陆纳有意辟陈操之为郡文学掾,而现在,扬州刺史王述却辟陈操之为州文学掾,州文学掾自然要比郡文学掾高一等,那可是八品的闲职,一般是初入仕途、享有才名的高门子弟才能得到的职位,从没有哪个次等士族子弟甫入仕途就是八品文学掾这种清贵闲职的,谢玄被桓温辟为征西掾,也只是八品而已。

墓园的钱唐士族族长们这回不是惊叹,而是震惊了,陈操之刚刚除服就有西府桓大司马和扬州刺史王述这两大开府的高官前来征召,想必都是算好陈操之除服日期的,是以同日先后来到,丁异更是暗暗咋舌,陈操之的声望可比他想象的还要隆盛啊,他儿子丁春秋在王劭手下不过是一个无品曹佐,而陈操之未出山,就有人把八品文学掾这一让人眼热的官职送到面前!

陈操之陪着谢玄还有扬州差官宗录事回到陈家坞,此时的陈家坞与以前相比变化极大,原先的环形坞堡并没有改变,而是在坞堡东侧,筑起一座方形楼堡,倚山而建,前低后高,势若猛虎下山,从远处看,楼堡与后面的九曜山浑然一体,设计精巧,有四个大门,中厅高、两厢低,主楼、横屋高低有序、主次分明,这座工程浩大、耗资数百万钱的方形楼堡至少要等到明年底才能竣工,建成后将有房间三百余间——

第六十二章 又闻青莲曲

当日傍晚,陈家坞大开筵席,东南西北四楼的大厅座无虚席,钱唐士族与庶族寒门的族长、家主当然不会同席共宴,而是各聚一厅的,但像这样的聚会也真是前所未有,寒门庶族自然是兴高采烈,这隐隐表明他们地位提高了,竟能与士族分庭抗礼了;而以全氏、丁氏为首的钱唐士族对陈氏把他们与庶族寒门的人一道宴请虽然有些腹诽,但也没有太多的不悦,他们还在为谢玄与扬州刺史属官宗录事的同时到来感到惊异,陈操之天才英博、亮拔不群似已成定论,但就算陈操之名气再大,其出身于新进士族这一点是改变不了的,权倾朝野的桓大司马与出身太原王氏的扬州刺史王述竟争相来聘,王、谢子弟也没有这般风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