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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操之得到阿秀来报,知道嫂子丁幼微赶来了,但丁异要截嫂子回去,陈操之悲痛伤逝之情顿时化作熊熊怒火,向刚入小殓的母亲磕了三个头,一手持杖,一手牵着宗之,宗之牵着润儿,叔侄三人便出了坞堡大门。

冉盛哭得呜呜叫,他长到十三岁,随荆叔流浪万里,受尽饥寒冷暖,一老一小,荆叔又是独臂,帮佣也无人要,日子过得很是艰难,他知道荆叔为了养活他而去抢劫过别人的钱财,荆叔是宁做强盗也不做乞丐的,直至遇到陈操之母子,陈母李氏的善良让冉盛感觉非常亲切,真好像是自己祖母一般,而且操之小郎君和润儿小娘子还教他识字,荆叔最看重的就是这一点,现在陈母李氏去世,冉盛也和陈操之叔侄三人一般感到巨大的悲痛,有天地变色之感,这时听说丁异不肯让润儿小娘子的娘亲来奔丧,简直是大怒,提着橡木棍就跟出来了。

顾恺之、徐邈、刘尚值,还有陈氏族长陈咸等族人看到丁氏那边来了不少人,也一起跟了出来。

宗之和润儿看到娘亲跌跌撞撞跑过来,丑叔手一松,小兄妹二人便飞跑着迎上去,口里叫着:“娘亲——娘亲——祖母归天了——”

丁幼微停下脚步,看着两个孩儿穿着粗麻衣、头发用麻丝束着、两张小脸泪流满面,丁幼微的心房被巨大的悲伤撞击着,她浑身颤抖,慢慢的又跪在地上,宗之和润儿飞跑着上来,与母亲抱在一起。

陈操之走上来,叫了一声:“嫂子——”心痛无比,说不出别的话来,抬头看,丁异带着一群人过来了,当即大步迎上去,冷冷问:“丁舍人来此意欲何为?”

丁异本想说几句节哀之类的客套话,见陈操之出言不善,心下不悦,说道:“丁某不知令堂身故,既如此,就让幼微进去致奠一番,以尽旧情,然后就接她回去。”

陈操之回头问丁幼微:“嫂子是怎么想的?”

丁幼微揽着两个孩儿,呜咽道:“我生死都,不会离开陈家坞了,我要为阿姑,居丧守孝——”

陈操之霍然转头,盯着丁异道:“丁舍人,你听到我嫂子的话没有?”

陈操之一向言语从容、温文尔雅,但此时简直判若两人,麻衣衰服,长发披散,眼眶微现淡青色,而眼睛则布满血丝,明显消瘦的脸庞更显得鼻梁高挺,清峻中透着凌厉的怒气——

丁舍人不禁后退了半步,随即羞耻于自己的畏怯,气得白须拂动,怒道:“听到又怎样,丁幼微是我丁氏女郎,我是丁氏族长,又是她叔父,我要接她回去谁敢违逆——”

“我敢违逆!”红眼的冉盛一个大跳,就到了丁异面前,一手握棍,一手握拳,目露凶光瞪着丁异。

陈操之喝道:“小盛,退下——丁氏不是鲁氏,并非陈氏之敌,远不到剑拔弩张的时候,有话好好说。”

冉盛退后两步,不瞪丁异,瞪着丁异身后那几个部曲健汉,见他们手中并无刀枪棍棒,显得没打算来厮打,便将橡木棍丢在一边,叉手而立。

丁异听陈操之这么一说,心下也是惕然,陈操之非复吴下阿蒙,不但声望日隆,而且心计也极深沉,钱唐鲁氏几乎一夜之间垮掉,但在此之前,钱唐陈氏似乎无所作为,这表明陈操之善能隐忍,而一旦有机会他就能牢牢把握住,像陈操之这样的人除非能一举打垮,否则还是不要与之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