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子恭问:“西楼陈氏还设有鹤鸣堂否?”
陈母李氏道:“禀杜道首,鹤鸣堂就在三楼,老妇每日念诵《老子五千文》,十八年来未曾间断——”说到这里,喘了两口气,又道:“今日病体沉重,尚未去三官帝君前参拜。”
杜子恭道:“今日由我代为参拜,不过陈门李氏应先忏悔首过,思量平生有何得失,不得隐瞒,这样本道首才好写青词上奏天庭,请天官帝君赐福、地官帝君释罪、水官帝君消灾解厄。”
陈操之是不信这些的,但母亲却是笃信,他不能违逆母亲的心意,母亲一世为善,应该没什么好忏悔的。
杜子恭命其他人都退到楼廊上去,连在床上扶着老主母的小婵也要出去,室内只余杜子恭和陈母李氏二人。
杜子恭危然跪坐,徐徐问:“陈门李氏,心里有何得失、亏欠,可一一讲来。”
陈母李氏想了一会,摇头道:“老妇生平未有亏心事。”
杜子恭道:“再思之。”
陈母李氏又想了一会,说道:“因幼子体弱多病,十一年前老妇——曾在灵隐寺——为其许下长命灯,老妇只有这件事有愧于三官帝君和杜道首。”
杜子恭沉默了一会,点头道:“请放宽心,我为你上表陈情,帝君会宽赦你的罪过。”起身出去,让陈操之陪他去鹤鸣堂,就在鹤鸣堂里用朱砂笔、青藤纸写成一封奏章,然后禹步仗剑,张口吐火,将托于剑丸上的奏章焚烧成灰烬,就算是上达天听了。
一边侍立的顾恺之、刘尚值等人咋舌惊叹,对杜道首的玄妙道法无比钦佩,陈操之却并无惊讶敬服之色,与后世的川剧变脸吐火相比,杜子恭的吐火算不了什么。
上了表章祝文之后,杜子恭又跪在水官帝君神像前默祷良久,然后在一方小小的黄纸上写下一道符箓,取半碗清水,将符箓烧化,纸灰和于清水,命小婵端去给陈母李氏服下,再次屏退众人,只留陈操之,说道:“陈操之,汝母大限已到,首过忏悔,不过是安其心尔,出壬不出癸,你且早作准备吧。”
……
顾恺之、徐邈二人商定暂缓回乡,在陈家坞多陪陈操之几日,待陈母身体好些了再启程,刘尚值十月初三这日一早赶来为顾、徐二人送行,顾、徐二人没走成,他也留下来一起陪陈操之。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所谓朋友,不就是在友人有困难需要帮助时坚定地陪着他一起渡过难关吗?
陈操之寝食俱废,日夜守在母亲床前,服侍母亲起居,希望母亲能好起来,能下楼到堡外散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