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未之交,马车驶入规模宏大的陆氏华亭墅舍,华亭墅舍地跨松江两岸,水陆地三百二十顷,周回三十余里,含带二山,有果园十余处,水田种水稻、旱地种麻、麦、粟、豆之类,河湖种植蒲、菰、菱、莲,华亭墅舍有三百专事纺织的女仆,出产的华亭锦和华亭细葛行销吴郡诸县,还有酿酒、烧陶、冶炼、造纸、种药这些手工、种植业,可以说是百业俱兴,应有尽有,丁氏别墅与这陆氏华亭墅舍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华亭墅舍经陆氏几代经营,庄园管理井井有条,陈操之乘马车进入墅舍大门,还行驶了约一刻钟才到墅舍大屋,这一路行来,但见数百佃户开始大规模春耕,有的在穿渠引水、有的在烧棘起田,真是一派繁忙景象。
管事问了一句:“陈郎君是先用午餐还是先去见葳蕤小娘子?”
陈操之道:“护花要紧。”
管事便领着陈操之和冉盛前往梅岭小惜园,陆葳蕤便住在那里。
陆葳蕤正在绣阁内小轩窗下作画,画的便是那盆春兰“荷瓣”,画得不如意,就提笔在上面写字,望着窗外春光,低头写道:“春日迟迟,卉木萋萋。仓庚喈喈,采蘩祁祁——”
“小娘子,陈操之陈郎君到了。”
听到摘花来报,正在出神的陆葳蕤受惊似地猛地站了起来,将案上一碟藤黄画色撞翻在地,侍婢赶紧收拾。
陆葳蕤迎出小阁,见陈操之步履轻快地行来,身后泥地上留下浅浅的屐痕,午后阳光迎照在他的脸上,他微微眯起眼,薄薄的嘴唇也抿着,脸上的线条绷紧,既俊美又清劲,而且,身量似乎更挺拔了一些。
陈操之看到了阁前的陆葳蕤,斜斜堕马髻、娇俏粉红衫,双眉如远山轻黛,明眸似春波盈盈,神态恬淡,清丽难言,陈操之隔着两丈远便一躬到地:“新年初见,葳蕤娘子安好。”
陆葳蕤大大方方地打量着陈操之,甜甜笑道:“陈郎君新年安好,陈郎君用饭了没有?”
陈操之身后的陆府管事道:“陈郎君急着来为娘子护花,尚未用饭。”
陆葳蕤贝齿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忍笑的样子,命管事:“赶紧让陈郎君用饭去,哪能如此待远客!”
陈操之道:“护花也许只是举手之劳,何妨先看看春兰荷瓣呢?”
陆葳蕤瞟了陈操之一眼,说道:“那好吧,陈郎君请随我来。”
小婢短锄与陈操之是很熟络了,笑嘻嘻来见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