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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丁幼微和陈操之叔侄在二楼书房坐定,宗之和润儿喜滋滋地向母亲献礼,汇报别后四个月的学习成绩,润儿已经能把整部《论语》背下来,而且开始临摹《曹全碑》,上次丁幼微将一本《曹全碑》的拓本送给爱女,那是丁幼微幼时临的字帖,《曹全碑》娟秀清丽,结体扁平匀称,舒展超逸,风致翩翩,长短兼备,在汉隶中秀丽飘逸第一,最适合女子练习,润儿每日练习,现在已经有点样子,好歹不会下笔一团墨猪了。

宗之的《诗经》已背诵至“小雅”,而且陈操之已向他开讲马融的《论语集解》。

见两个孩儿这般聪慧好学,丁幼微眉花眼笑,对陈操之道:“嗯,四个月不见,小郎个头又长高了一截,快有七尺高了吧,学业肯定也大为长进了,上次来福到县里,奉你之命特来见我,陈家坞的事我都知道了,有大名鼎鼎的葛稚川赏识你,嫂子真为你高兴。”

丁幼微清瘦依旧,若不胜衣,搁在书案上的手,骨节修长,显得尤其的瘦,但面部比上次光彩,脸色不再苍白,肌肤有着细瓷的微微光泽。

陈操之向嫂子说了这四个月的求学经历,看了些什么书,遇有疑难葛师又是如何为他解惑的,娓娓道来。

丁幼微道:“我并不知稚川先生隐居宝石山,操之真是有缘,若遇到的是别个高傲隐士,不见得会这么看重你,稚川先生则不然,稚川先生看到你,定会想起他当年求学之苦,稚川先生也是幼年丧父,家道中落,传闻他为了抄录一本书,曾从丹阳句容徒步千里到会稽,好学之名,天下知闻。”

陈操之道:“葛师待我极好,与葛师当年相比,我幸运得多了。”

丁幼微道:“嫂子本来想你这次参加登高雅集之后便去吴郡拜在徐藻门下,现在有了稚川先生,你就不必负笈游学了,等过两年直接去建康。”

陈操之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在家可以侍奉母亲,宗之、润儿也要我作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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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三日,陈操之一直呆在丁幼微的小院,照常习字看书,又向嫂子询问登高雅集之事,丁幼微十四岁那年曾随时任六品丞郎的父亲参加过一次钱唐县九月九登高雅集,就是那次与陈庆之邂逅——

陈操之问:“嫂子,州郡的中正官如何在登高雅集上发现人才、擢之入品呢?当场赋诗还是辩难儒玄经义?”

丁幼微笑道:“赋诗、辩难是其一,但中正官取才有时很奇怪的,仅仅是因为你一句话合了玄理,或者因为你坐在山石上、倚在松下风致孤标、洒脱自然,就入了他的眼——”

陈操之失笑,心道:“这很像男女一见钟情啊,这就是晋人所谓的妙赏吧。”

丁幼微也笑,说道:“不过也不是中正官看上了就一定能入品的,还要派人在县上和乡闾访问,看其家世簿阀和道德声望,可取者再赴郡上由扬州中正官亲自审定,报请大司徒颁发入品免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