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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幼微问:“不知禇文谦贵庚?”

吴氏略一迟疑,说道:“说是四十有四,不过生得白皙俊美,望之如三十许人。”

禇文谦四十四岁,丁幼微二十六,相差十八岁,但丁幼微对这个年龄差距似乎并不在意,只是问:“既有神童之誉,又已年过四十,不知现居何清贵要职,又或者有何知名诗文著述?”

吴氏支吾道:“这个老妇却是不知,你叔父自然知晓。”

丁幼微道:“幼微想去拜见叔父。”

吴氏见丁幼微虽然没有一口应承,但看那态度似乎有所意动,欣然道:“那好,你便随老妇去,有些事问清楚也好,老妇心想那禇家子弟是不会委屈了我丁氏女郎的。”

丁幼微带着雨燕和阿秀跟随叔母去别墅正厅,临出小院时,回眸看了陈操之一眼,陈操之也正望着她,还冲她点头微笑,丁幼微原本忐忑不安的心镇定了一些,也笑了笑,向宗之和润儿摆摆手,从小婵手里接过帷帽戴上,将遮面白纱放下,步履款款地跟在叔母后面曲曲折折绕过五个院落,来到别墅正厅,从侧门进去,来到厅后的一个小室,有精致的竹帘将小室与正厅隔开。

吴氏让管事去请族长先出来一下,丁幼微就跪坐在竹帘边的苇席上等候,竹帘镂刻稀疏,可以隐约听到叔父与两个口音陌生的男子在交谈,因为厅明室暗,如果凑近竹帘就可以看到厅中的人影,不过丁幼微根本没想去看那个禇文谦是不是貌比潘安,她只是细腰挺直,默默跪坐,一颗心“怦怦”地跳。

丁氏族长丁异曾任七品中书舍人,现已赋闲在家,听说侄女丁幼微来了,眉头微皱,向两位贵客告了罪,没有从竹帘这边进来,从侧门绕道来到小室。

丁幼微向叔父行礼毕,那黑纱帽、白胡须的丁异先不急着开口说话,只是看着丁幼微,半晌方道:“幼微,你叔母都已对你说了吧,你——意下如何啊?”

丁幼微便将先前对叔母说过的话又说了一遍,丁异素来看不起陈庆之,当然,在侄女面前他不会表现得那么明显,嘴角一扯,微露嘲弄的笑意:“庆之《论语》和《毛诗》是颇精通的,吴郡陆使君都赏识他,然则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庆之并无出色之处啊,再说了,庆之已然身故,你让禇君如何与他比才艺?这岂不是让人笑话!”

丁幼微忍着羞愤,说道:“钱唐陈氏也是诗礼传家,庆之虽然身故,但其弟操之是庆之一手教出来的,可代兄长与褚君较艺。”

丁异冷笑:“高门士族耻与寒门庶族为伍,较艺?哼,简直是异想天开。”

丁幼微声音微颤,但意态决然:“叔父连这点小事都不肯成全幼微,那么幼微宁死不嫁。”

丁异知道这个侄女性子贞烈,不敢过分逼她,万一真的逼出了人命,丁氏声誉更要一落千丈了,又想,这或者只是丁幼微的托辞,幼微其实是愿意嫁的,为了名誉故意抛出这么个较艺的幌子,表明她丁幼微是看中禇文谦之才,不然的话,幼微自己就颇有才艺,何必让陈操之这么个未成年的童子代表亡兄较艺?那个陈操之早两年他也见过,白净瘦弱,言辞木讷,以孝顺寡母出名,却未听说有何颖悟之才——

丁异自以为洞察了侄女的居心,揽须呵呵而笑,觉得这样也不错,正是风雅韵事,说道:“幼微,何必说这样的激烈言语!汝父汝母俱已过世,叔父当然要为你作主,我可以答应你这个请求,只是你自己要想清楚,今日来我丁氏别墅的除了禇君外,另有一位贵人,在朝中任清贵要职,声名显赫——你,真的要让陈操之出来与禇君较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