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舟的船夫是个年约四十岁的精瘦汉子,面容黧黑,背脊微驼,显然是过惯水上生活的,似乎并不知道楚质的身份,在舟尾轻点着长竿,笑呵呵说道:“公子,大冬天的,雾气浓重,就算太阳出来了,也看不到的,要近响午时分,雾气才散尽,如果公子是想欣赏西湖景色的话,我要奉劝一句,还是午后再来吧。”
显然,般夫也是憨厚老实之人,不然也不会放着生意不做,却劝人回去。
“受教了。”楚质微微拱手说道,却没有失望之色,也没有改变主意吩咐般家归航,毕竟能让他清晨出门,多半不是什么私事。
其实,现在也不算很早,固然太阳才刚刚冒头,但已经是辰时中末时分,相当于现代的七八点钟,只是十二月份的冬季,夜长昼短,古代百姓可没有明确的时间观念,都是看天色起床的,自然觉得时间还早得很。
所以,当楚质按时以往的习惯,从温暖的被窝中爬起来时,也有些惊讶官衙怎么比以前冷清了许多,当时还不在意,叫上长贵出门,发现杭州城中也是如此。
要知道身为知县,楚质的作息时间根本就没有个定数,特别是现在天气寒冷,除非有百姓击鼓升堂,不然总是睡到快吃午饭才起来,自然有些忽略了杭州的气象变化。
而今,也不是他突然兴致大发,想在大冬天的欣赏西湖美景,而是范仲淹的指令,让他调查下西湖的水域情况,因为严冬季节,杭州城外的运河水源有枯竭的迹象,要保持其畅通运行,就需要西湖的水作为补充,毕竟这也是当初开湖的目标之一。
如今开湖成功,但是水源却不能保证,那耗费巨大财力物力人力疏浚的西湖工程,岂不是成了天大的笑话,虽然有信心西湖水源定能满足运河的需要,但是关系非小,楚质也不敢怠慢,更加不敢把这事丢给手下办理,非要亲自前来调查清楚。
端起热气腾腾的茶汤抿了口,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暖流从心底上升,缓缓流动全身,坐在舟内,透过蓬壁的竹草帘子,望着雾茫茫的西湖,楚质轻叹摇头,本想表现一下,清晨探清楚情况,就立即到州衙汇报,以范仲淹的性格,肯定会赞赏几句,可惜出发点自然是好的,却挑错了时间。
旁边的长贵见状,也明白楚质的心情好像有些不畅,立即识趣的乖乖沉默不语,手脚麻利的继续取来炭火煮茶,过了片刻,炭火暗红,精致的陶壶壶流上冒起了浓郁的轻烟白雾,茶香溢满蓬内,为人精神为之清爽。
长贵轻轻执起陶壶,为楚质面前的空盏注入茶汤,却发现他目光迷离,手指无意识的敲打着桌案,似乎在沉思,不由顺口说道:“公子像是有什么心事。”
嗯,楚质回过神来,也没有讳言,直接说道:“还不是李明达的事情,都已经过去十多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也不知道那些衙役是否在玩忽职守,随意敷衍。”
这事在杭州城中已经沸沸扬扬,也不是什么秘闻,况且,身在县衙之中,长贵也清楚其中的内幕,明白楚质保是随意说说而已,自然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聆听。
果然,又听楚质说道:“不过,也不能全怪他们,毕竟只是暗中调查,不得公开身份,有些地方确实有些不好进出寻查。”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人肉搜索的巨大威力更是不容质疑的,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发现不了李明达的踪迹,原因只能有两个,一是李明达已经逃离杭州,二是藏身于杭州某处秘密的地方。
两个可能,楚质倾向于第二个,然而,无论藏身于可处,总是离不开吃喝拉撒,就算早有准备,衣食无忧,选择留下,必有所图,肯定要打听消息才好行动,这样,肯定会有一线蛛丝马迹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