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已化,准备浇铸!”
有人站在高高的土阶上一声大喊,四下里迅速忙碌起来。
嬴蝉儿、风行矢等诸部族长站在木制二层小楼上,紧张地向前几步,手扶栏杆,向对面望去,东夷国的开国宝鼎就要开铸了。
在那个时代,建国之时,举凡旗帜折断、礼台坍塌、铸鼎失败,这种种现象都是十分严重的不祥之兆,足以动摇民心士气,对东夷这样一个内部对建国一事还不能达成一致意见的势力集团来说,更足以导致整个计划付诸流水,成碧又岂能不紧张,她已经感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渴了,仿佛她是站在那熔炉的熊熊烈火前。
四周的士卒,全部都是由嬴、风两大部落的武士组成的女王亲信部队,而铸鼎匠师们,从制范、到熔冶、再到浇铸、直至修整,所有工序的匠人都是嬴蝉儿女王重金礼聘回来的能工巧匠。当然,这只是对外的说话,实际上这些人都是由吴王妃任若惜和她的胞妹任冰月亲自挑选出来的最可靠的任家堡最优秀的匠师。
此时正是烈日炎炎,但那熔炉上方的空气仍因高温而进行着奇怪的波动,透过它看到的远处树影,和在城墙上巡弋的持矛士卒都像水中倒影似的轻轻波动着,四周没有风,因为空气波动造成的影像摇曳,令人有种不安的压抑感。
一大群打着赤缚,裆下只系着一块遮羞布的强壮大汉绕着那口巨大的熔炉忙碌着,添火的添火,鼓风的鼓风,另一群人吆喝着号子把不远处的土窑打开,将完成预热的范具拉了出来。
地上铺着粗细相当两端匀称的细木,那口巨大的宝鼎模具便从这原始的滚轴通道上被小心地一下下移动了过来,直到熔炉下方,然后力士们小心地进行校正,将模具的注入口与熔炉的铜液释放口对正。
这口“母范”是用陶制成的,上边有细密精致的花纹,里边的内芯上也有精美的花纹,花纹都是反向的,当铜水浇灌成形后,它们才能让人一睹庐山真面。
这口陶范从选泥、晾晒、破碎、分筛、混匀,和泥、摔打、揉搓、浸润,直至翻范,整个准备工作就已进行了一个多月,铸国之宝器,这样重大的事情即便匠人们不知道东夷内部的权力之争,也同样万分重视,如此盛举,对他们这些匠人来说,何尝不是荣耀千古的大事。
匠师们哄开徒弟,自己上前,小心地除去糊在陶制范具外面的草灰泥,一切准备就绪后,怀着激动的心情,资历最老的匠师紧张地揪着胡须一声吆喝,徒弟们打开熔炉,赤红的铜水倾泻而出,喷溅着眩目的火花,沿着范模预留的口子徐徐注入。
模具是倒扣着的,这样铜液浇入后,气孔和铜液中的杂质因为比较轻会浮上来,等宝鼎铸成再翻过来,那么宝鼎上部才会质地细密,铜质光滑,花纹清晰。此时已到了铸鼎最关键的时候,一旦无法承受温度的剧变致使范具爆裂或者由于铜水的沉重压力而使范具裂开,那便前功尽弃了。
成碧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一双粉拳攥得紧紧的,她的模样本就极美,穿起一身东夷服装,更是凭添几分娇丽,她的俏美姿容看起来比玄鸟也大不了两岁,可那妩媚的风情韵致却是玄鸟的青涩所不能比拟的。此时,两扇长长的眼睫毛紧张地眨动着,一双秋水似的眸子便像荡起层层涟漪,各部族长老中有些还是血气方刚的年轻汉子,哪怕在这样关键时刻,看向她的次数仍比看那宝鼎还要多些。
许久许久,玄鸟姑娘欢呼一声,一把扯住她父亲的手臂,雀跃道:“成功了,成功了!”
与此同时,对面的匠人们也发出一阵阵狂喜的欢呼声,成碧长长地吁了口气,俏丽的容颜上微微绽起一丝迷人的笑意,欣然说道:“天佑东夷!”
四下站立的各部长老们不管心中是否失望,连忙都随声附和。
接下来,冷化铜液,拆去外范、内范,一口巨大的铜鼎出现在他们面前。匠人们清去杂物,立即又开始准备各种工具,要用锤击、锯挫、錾凿等手段对宝鼎进行打磨,消去多余的铜块、毛刺、飞边,务必保证在东夷立国之际将这口镇国铜鼎打造的宝光闪闪,无比壮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