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吴见了这般情形,不禁呆若木鸡,四下围拢上来的武士一见费无病一死,也全都呆住了。
陈明颤巍巍地走过去,一把拔下插在费无病胸口的刀子,喷出的鲜血溅红了他苍老的手和洁白麻衣的大袖,陈明直起腰来,瞪着那些武士,大声厉喝道:“尔等食我陈国米栗,穿我陈人所织衣物,为何却不效忠我陈氏之君?如今吴国大军就在城外,只消他们攻击城来,尔等乃至家中老少皆不能保全性命。国君已决意递降书顺表,投降吴国,尔等是要追随国君,还是要追随这离去不远的费无病?”
众武士面面相觑,迟疑难决。过了片刻,一个武士忽然松手弃了青铜长戟,其他武士顿时纷纷响应,哗啦啦一阵响,大殿上已弃了一地戈矛。
陈明返身看向陈吴,拱揖道:“国君,唯今之计,只有投降,才能保全陈氏宗族了。我宛丘城东牺城,乃上古圣人伏羲氏、神农氏的都城。吴人敬畏,便不去攻。城西太昊陵,吴军亦不作丝毫骚扰。此仁义之军也。以大吞小,久分而合,本是天理正道,我小小陈国,只是适逢其会罢了,吴国大王庆忌素守信义,相信他绝不会食言,今日献城投降,他必善待我陈氏族人。”
陈吴呆呆半晌,大袖垂下,失魂落魄地叹道:“罢了,陈吴,陈吴,我这陈国国君,是命中注定了要降于吴国的。叔父……,你……你代寡人出城向吴军乞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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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国费无忌接二连三接到兄弟报讯,起初还不想用兵,他把心腹大将偃将师派到吴国,想通过外交手段迫使吴国退兵。不料那吴国负责接待楚国使节的郁平然油滑透项,今日言辞之间好似吴国马上便要退兵,明日却又义正辞严,大讲士可杀不可辱,何况一国大王乎?弄得偃将师也不知吴人到底甚么意思?
等到吴国快要拿下陈国宛丘了,偃将师才得了准信怏怏回国。费无忌大怒,便派偃将师率三军精兵赶往陈国为兄弟撑腰,不料吴军却似对这三万精兵的行踪了如指掌,他们刚刚踏入陈国领土,吴国大司马英淘也亲率一万五千人赶到了,而且抢在他们前面,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设伏,放过前军突袭中军,杀得措手不及的偃将师落荒而逃,屁股上中了一枝楚弩,上边却染了东夷人的毒药,毒发之后偃将师全身浮肿,脑袋好象猪头一般。
等他趴在中军帐内,好不容易清醒过来之后,使劲睁开一双因为浮肿而露出一条缝的眼睛重新看到这个世界时,却听斥侯汇报说,陈国国君已诛杀了费无病,携印绶,除衣冠,开城向吴人投降了。
偃将师捶榻大骂,骂得口干舌燥之后,仔细思忖半晌,便决定率残兵回国。费无忌接到消息,听说兄弟惨死,陈国降吴,不由捶胸顿足,他站在郢都城头,先指着陈国方向大骂一阵,又指着吴国方向大骂一阵,骂完了想想要与吴国虎狼之师为敌,终究有些胆怯。
费无忌正在犹豫是否再度发兵,想睡觉便有人给他送来了枕头。斥侯线报送来消息,因为吴国占了宋国彭城,双方摩擦渐起,宋国已向边境增兵,似欲有所作为了。费无忌大为心动,正想遣使赴宋,商量共同出兵南北夹击吴国之事,越国大夫曳庸带着香车美人金银财宝也风尘仆仆地赶到了郢都。
第275章 胭脂马,卧槽否?
越国大夫曳庸此次访楚,受到的接待规格远比上次皋如大夫要高的多。越国在吴国腹心处,如果越人能和楚人联手,那么费无忌的底气便要壮得多。
越人被吴国敲榨的不轻,烛庸在越国时更是如同太上王一般,对越王允常也呼来喝去,气得允常当面装熊,背后暴跳,当初勾践或父王病重,为人子者当奉孝床前,这回倒真被烛庸气病了。两国都和吴国有着数不清的恩怨,自然是一拍即合。
费无忌与越人秘密签订了攻守同盟合约,又把吴国已和宋国结怨的事情说了出来。曳庸本是诡智之士,一听费无忌说起宋国与吴国因彭城的归属问题产生摩擦,不禁双眼一亮,顿觉机会到来,忙向费无忌建议,把宋国拉进他们的同盟,由宋国向吴国发动攻击,吸引吴军北上,然后楚越联手伐吴,纵然灭不了吴国,也能重挫庆忌威风,报此一箭之仇。
费无忌本有心拉宋国入伙,只是没有想到曳庸这样毒辣的计谋,听他一说,正合己意。庆忌如今已经连着释放了三批楚国权贵回来,这些权贵都是当初囊瓦一手遮天时在楚国数得着的上卿、世族,人人有权有势,论资历、论权势,本不在他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