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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争之世[校对版] 月关 2721 字 2023-03-15

宗伯一听大王要与他共商后宫定制之事,顿觉受到重视,不禁喜出望外,这才称命,心满意足地退回一旁。庆忌打发了这位不着调的王叔祖,又向群臣问道:“众卿尚有何言?”

今日众臣刚刚领了职司,对自己负责的事总要做些了解,才好展开治理工作,目前自然没有什么好的建议进言,见群臣相望无言,庆忌便道:“既如此,众卿领了所司印信便退下吧,相国与六卿留下,寡人有事相商。”

群臣拱礼退下,大殿上顿时空落下来,寺人匆匆上殿,铺好案席,孙武与六卿谢礼落座,庆忌便道:“纵观天下,欲称霸于诸侯者,莫不依靠强大的武力;然一城一地之得失,一战一役之胜败固然容易,其辉煌却只是昙花一现,若无强大国力支撑,穷兵黩武只会使得自己精锐尽失,国力疲弱,最终不但不能称霸天下,反而受制于人,寡人既主吴国,有心奋发图强,使我吴国成为天下强国。因此,立国之初,如何使得国富民强,兵力强盛,便须早做打算,不知诸卿有何见解?”

孙武目视庆忌,面露微笑,即便以他的见识,也只以为庆忌是想壮大吴国,并长久称霸于诸侯列国,而决不敢想庆忌会有并吞天下之心,那时的人在思维上还没有一统天下的抱负和想法,而且那时的人口之少,实也不具备一统天下的动机和条件。

庆忌见他模样,便问道:“今天下大势,吴国北有齐晋,西有秦楚,南方有越,如蛇盘腹心,随时会寻机噬咬,在越之南,便有未曾开发的蛮荒之地,而东面,则是万里海疆。这就是我吴国当前情形。

国内来看,连逢战乱,以致误了农耕,国库空虚,赋税不足。今秋明春,恐怕会出现大面积的粮荒。万幸的是,中原诸侯战火正烈,我吴国偏居东南一隅,只要平定了国内,慑伏了越国,暂时尚无万忧。这是上天给我们恢复元气,壮大国力的好机会,只是如何着手,还需从长计议,不知相国何以教我?”

孙武略一思忖,说道:“大王,欲壮大吴国,便涉及内政、外交、军事诸多方面。以臣之见,最最重要的,便是内政。称霸天下,非一朝一夕之功,欲壮大自身,如今急需的,一是财、二是人,两者不可或缺。

臣昨日查点了吴国户藉在册人数,加上不在户藉的奴隶、行商、乡间野人,我吴国人口已近百万。单是这些人口,光是耕守我吴国现有的土地已嫌大大不足,以致地广人稀,乡村冷落,更不要说北望中原,称霸天下了。

是以,臣以为,我吴国当休养生息,鼓励生育,增加人口,屯积钱粮,积蓄财力,仅此,至少二十年的功夫才能见效。不过……方今天下大乱,百姓流离失所,这对我们来说可是个大好机会,我吴国已经稳定下来,没有战乱之苦,仅这一条,对这些到处逃难的百姓来说,就极具吸引力。只要大王大开方便之门,比如开垦荒山僻野者,国家暂贷钱粮,土地归其所有,三年之内免赋,列国闻讯,扶老携幼赴我吴国者必重。只是……我吴国今秋明春怕就要有粮米之荒,如果一下子再增加许多百姓,恐怕更加承担不起。”

庆忌倒未想到移民的这个好办法,听孙武一说,不由矛塞顿开。那时候的百姓还没有形成浓重的乡土观念,无论是庶民还是士子,很少有宁死不离乡土的人,那时奴隶制形将彻底崩溃,奴隶逃离世代居住的家乡的事已屡见不鲜,而士子为求闻达也时常周游列国,至于有土地耕种的庶民虽轻易不会离开乡土,但是不代表战火绵延波及他们安危时也不迁徙。吴国除了大城大邑,交通要道处,乡野间常常时湖泊野草一望无际,走上半天才偶见一个小村庄,人口比起中原大国少得可怜,要是靠自己生养人口,的确是旷日持久,以优惠政策招纳移民在目前天下大乱的形势中确实是个好办法,那些移民便是只开荒种地,对吴国来说已经足够,何况其中必然还有不少各行各样的成手匠人,甚或有才学之士。

庆忌想到这里,不禁击掌叫好道:“妙呀,寡人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这个办法好,至于粮荒,寡人倒有些法子。成秀原是鲁国大商贾,屯积了大批粮食,如今他在我吴国做了大夫,正是近水楼台,寡人可以把他屯积的米粮全部买下。我吴国江河纵横,鱼虾充足,再加上四季如春,野菜野果亦可充饥,寡人还可以造大船,织巨网,出海捕鱼,这样不但一时的粮荒可以解决,今后还可以有充足的食物应付人口的突然暴增。”

他们一谈政事,便只有掩余、烛庸、英淘、赤忠聚精会神地听着,太祝和宗伯两个老家伙却开始装聋作哑。太祝大人闭目养神,心里念念有词,在那里叼咕着“刚自外来而为主于内。动而健,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命也……”,宗伯大人则正在盘算着是向秦国下聘,还是向楚国下聘,还是两国一齐下聘。庆忌讲些什么,他们是左耳进、右耳出,恍若未闻。但是庆忌讲到买粮时,宗伯大人突然反应过来,插口问了一句:“可是……我吴国国库空虚,哪有钱财用来买粮,那成秀可肯赊帐?”

庆忌道:“商贾经营,亦需大量资金周转,如今乱世,更需现钱交易。如果赊欠,成秀名下的粮米铺子都要倒毙歇业了。说到钱财,我们现在还是拿得出来的,宫中现在金银玉器,丝绸布匹堆满了十余座大殿,这些东西尽可换来大量的粮食。”

“什么?大王不准备把那些东西还予楚人?”这句话一说完,宗伯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咬下来,他真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一辈子明哲保身,今天怎么犯了糊涂。

他是庆忌长辈,这样一问,庆忌不觉有些尴尬,这样匿人钱财,尤其对方还是自家盟友,他多少还是有些羞愧的,却见孙武不动声色,从容说道:“啊,宗伯大人这一说,孙武倒是想起件事来,宗伯大人掌理王宫事务,孙武正要将这件事移交于宗伯大人处理。”

“什……什么事?”宗伯生恐惹怒了庆忌,胆怯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并未动怒,不似夫差那般动辄暴跳如雷,心中这才稍稍放心,这才向孙武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