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忌实也看出此人貌似粗鲁,一身匪气,实则机灵狡黠,配上他这粗犷外形,尤其能起到迷惑人心的作用,便道:“你听着,这里面关押的,都是楚国公卿权贵。寡人与楚国缔结了盟约,早晚是要释放这些楚人归国的,所以饮食、住宿,你要好生招待着,有什么需要,可与孙相国索取,不可委曲了他们。不过,楚人和咱们吴人,终究不是一条心,对人也不可言无不尽,昨日宫中起火,你可晓得?”
“大王,摘星楼那大火冲宵而起,满城都看得见,末将自然晓得。”
庆忌摇头道:“错了错了,岂只摘星楼火起。”他顿足骂道:“夫差丧心病狂,眼见大势已去,竟将整座王宫点起火来,寡人虽使人尽力扑灭,可惜……唉!内宫整个东侧楼群,已尽数付之一炬,那里储藏的可是整个吴国财富啊。”
郭笑见庆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先是愣了一愣,随即便回过味来,不禁咬牙切齿地顿足道:“大王说的是,王宫中火势蔓延,不止东侧楼群尽皆付之一炬,其他宫群多多少少也受了火灾,公子光掳自楚国的财富可是尽皆化为飞灰了,那夫差还想把关押楚国众臣的这片楼群也尽皆烧毁呢,幸亏大王及时入宫,使小将保住了这里,才保全了楚国诸位公卿大夫。”
庆忌眉开眼笑,拍拍他的肩膀道:“郭笑,你很不错,做个旅帅绰绰有余。”
郭笑陪笑道:“谢大王夸奖,末将原是替人销贼脏的一个珠宝匠人,事情败露这才做了山贼,后来投效到相国大人麾下。这匿贼脏、洗贼脏的功夫,原是用熟了”,他嘿嘿一笑,小声地道:“至于这黑吃黑么,不敢有瞒大王,小人原也干过几回。”
庆忌默然片刻,哭笑不得地道:“郭笑,你……嗯,很会说话。”
郭笑点头哈腰地道:“大王夸奖,大王夸奖。”
庆忌笑道:“去做事吧,寡人要出宫去,不必身前侍候了。”
“是是是!”郭笑连忙打躬作揖地退了下去。
庆忌向那片楼群又看了一眼,这才返身上马,上前行去。看到了这处关押楚国权贵的楼群,庆忌心中忽地冒出一个主意,他不只要这些楚人替他做一个见证,证明公子光掳自楚国的大批财富尽皆毁于一旦,还想利用他们发挥更大的作用。
楚国与吴国的盟约完全是一种利害结合,彼此的友好关系十分脆弱,两国国内一旦稳定下来,彼此之间的龃龉争端必然再起,楚国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吴国如今内忧外患,还需休养生息,如果卧榻之旁有一强敌殊为不妙。如果他找些理由扣住这些楚国权贵不放,他们所留下的权力空白必然会被一群新生力量取而代之,到那时如果再放他们回去,而且他们的根基和影响还没有完全消除,那么这群楚国的老权贵与既得利益的新权贵们之间……
庆忌想到这里,唇边隐隐露出一丝诡谲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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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街头,一行人缓缓行来,中间一匹白马,马上端坐一个葛袍男子,头戴冕冠、唇上微髭,身材魁梧、相貌英俊、腰悬一柄长剑、气度十分威严。十余名佩剑武士将他护侍在中间,一边警觉地四下观望,一边做出驱赶闲人回避的动作。
其实不用他们驱赶,那些普通百姓见了这骑白马的男子,便已识趣地避到了一边。仅那通体没有一根杂毛的白马,便非寻常人家可有,何况他身前身后还围着那么多满脸杀气的大汉。
“吁……”庆忌勒住马缰,凝视看向路旁。那里是一片大火焚烧过的废墟,这里尚属内城区域,庆忌围城时抛石机造成的破坏影响不了这里,入城之后又严令士卒不得滥杀无辜,不得纵火劫掳,内城丝毫没有受到破坏。他仔细打量一番,才发现这处废墟不像是新近才焚烧过的模样。看规模,这所宅院定属大户人家,也不知因何失火,竟然烧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