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上去!”
任冰月一声低喝,立即自队伍后面冲出几名手中仍执着长矛的士兵,拨打着钉在楼梯上的长矛,踢开被鲜血浸透的尸体,清理出一条通道。任冰月在士兵们的护拥下,沿着这条通道一步步向上走去,在他们脚下,出现一个个鲜血浸润的脚印。
“哈哈哈哈……”大殿上突如其来传出一阵疯狂的大笑,然后又迅速寂然无声,任冰月立即加快了脚步,率领士卒们冲上大殿。四面通透的大殿上,一匹匹布缦从大殿的横梁上垂下,在风中轻轻律动,就像招魂的幡。一根根巨大的立柱掩映其间。
任冰月黛眉一蹙,一声“搜”字还未出口,忽地嗅到一股特别的味道。
她双臂一展,止住自己的兵士,狐疑的眼神四下一扫,慢慢垂头看向脚下。一道道水痕蛇一般蜿蜒游来,任冰月吸了吸鼻子,诧然道:“是酒?”
“轰”地一声,一团火苗腾起,沿着那遍地流淌的酒液向他们猛扑过来。
“不好!快走!”任冰月见势不妙,立即率人逃回楼梯口,到了楼梯口任冰月扭头一看,这片刻功夫大火已熊熊而起,一条条燃烧的布缦将火蛇引向了楼顶的承尘雕梁。喷吐的火焰中,她看到夫差手握一柄短剑倒刺入腹中,熊熊大火已将他包围,瞬间吞没了他魁梧的身影……
围在大殿旁的士兵们不得不一退再退,因为整座大殿都变成了一座熊熊燃烧的火把,哪怕隔着十多丈远,顺风处热浪仍炙得人皮肉发烫。不时有燃烧的巨木轰然落下,砸起一片飞飞扬扬的火花木屑,迫使众人继续向后退开。
任冰月看着那座即将完全倒塌的大殿,因为不能手刃仇人而心有不甘。英淘抱臂站在一旁,看着遥遥欲坠的摘星楼,喃喃自语道:“夫差临死,总算做了件让人看着顺眼的事。相国大人还命我挑两座楼来烧一烧呢,这把火一起,全城都看得见,倒是省得我动手了……”
“相国大人……,对了,相国大人呢?嗯?大王也不见了……”
庆忌和孙武并肩走着,沿着笔直的王宫御道,前方已经能看见宫门外那两座巍峨高耸的阙楼。偶尔回头,还能看见后宫深处那座熊熊燃烧的摘星楼。风向开始转变,随风吹来些木料燃烧的灰烬。
日已西斜,无数道霞光穿透天边的云彩,把一道道光影投射到王城中来,那灰烬便像蝶儿般在那光影中飞舞。
远远的,传来沉闷的“轰”的一声,随即便是千百人一齐发出的欢呼声,庆忌站住脚步,若有所思地望向那片原本矗立过一座巍峨高楼的天空。现在,那里只有一道冲宵的烟柱伴着火光,无数的飞灰使那烟柱看起来雾蒙蒙的。摘星楼倒下了,夫差的吴国灭亡了,他将成为这里的新主人。从逃奔卫国,到姑苏称王,几起几落中,无数的人为了他或因为他而战斗,受伤、流血,乃至灰飞烟灭……,终于为他打下了这片江山。
熟悉的、不熟悉的许多面孔,从记忆深处重新泛入他的脑海,那都是曾经追随于他左右的兄弟,如今他们都已长眠于地下。曾经巍峨的摘星楼倒下了,也许明年的一场春雨后,那片废墟上就会长满野草,两年之后,就不会有人再记得那里曾有一座巍峨的宫殿。那些曾追随着他,披肝沥胆、洒尽热血的大好男儿呢?
孙武站在他身旁,也眺望着化为飞烟的摘星楼,轻轻地说道:“摘星楼,倒了。”
庆忌点点头:“在那片废墟上,很快会重新建起一座高楼。伍员为阖闾建起了这姑苏大城,孙相国,便请为寡人建一座姑苏第一高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