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咱们快去问个究竟。”
庆忌急急赶到中军大帐,掩余、烛庸等得到消息的将领已经赶了来,正在七嘴八舌地向那信使问着情况,亏得那信使谈吐清楚,口齿伶俐,尚能勉强应付。庆忌一到,那信使便又重头说起。
原来,孙武也料到这些时日夫概对干隧城必然做了整固,如果据城坚守,强行攻城未必奏效,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他引出城来一战。然而城外一战如果夫概败了,再退回城去坚守,那就又陷入了原来所担心的僵局,因此这一战还要想办法迫使夫概放弃干隧。
为此,孙武兵发干隧,赶到干隧城外便使了骂城计,使军中老弱士卒军前骂阵,这些吴国老兵都是些老兵油子,黄腔俚语什么都敢说,如今庆忌称王,他们的腰杆儿都硬了起来,把那夫概大将军也不再放在眼里,孙武一声令下,这些老兵便拥到城前,污言秽语一通臭骂,把夫概骂的狗血喷头。
夫概知其用意,紧闭城门就是不应战,孙武也不着急,使了三队老兵换着班儿到城下痛骂,这些老兵骂的天马行空,鞭辟入里,把许多乡野间的混帐事全都安到了夫概身上,把他骂得丑陋不堪。是人皆好名声,何况夫概眼高于顶,地位崇高,如何受得了这些下贱小民如此侮辱?何况全军将士将那些人的污言秽语一一听在耳中,如何能视若无睹?
使人射箭,那些兵痞便藏在大盾之后,阴阳怪气骂的更加难听,便连那三军士卒都听的气炸了肺,夫概还如何能忍?他明知这是孙武一计,也不得不出城迎敌了。
夫概调兵出城,那些骂阵的老兵立即逃之夭夭,孙武见对方出营挑战,便依规矩徐徐退出三箭之地,列阵相迎。在孙武徐退列阵时,夫概的大军也逐次出城,在城前排开阵势。瞧这样子,双方是要用春秋时代最常用的正面战阵打法一决胜负,然而双方列阵之时却是各藏祸心。
由于干隧城外地域并不宽阔,左边有一道从姑苏方向流来的河渠,右边是一片种满桑树的矮坡,双方的阵营就放在宽不过四里左右的一片城前旷地上,只能排成左右两军,成钳形阵势。
夫概树帅旗、牙旗于左军,做出中军在此的假像,自己却亲率精锐藏于右军。试图趁敌人主力攻击他的左翼“主阵”时从右翼发动全力一击,迅速击溃敌军侧翼部队,使其主力孤立无援、惊慌错乱,进而一战歼之。
而孙武却没有仅仅因为对方的帅旗、牙旗所在便误判夫要在左营。吴国王族来自宗周姬氏,同样讲究以右为贵,这种习惯已渗入到了贵族们日常生活、政治生活的方方面面,穿衣右衽,坐席右首,居官右卿……长此下来,对人会有一种潜移默化的影响,会使他们在做出一些选择时,不自觉地便按照自己的习惯和惯常的认识来决定。因此,做为一个王族,夫概列阵时应该下意识地把自己的主阵设在右翼。
有了这种想法,孙武再仔细观察夫概左右两翼军队的队形和气势,便判断出对方的主力实际上是隐藏在右翼军阵之中。孙武判断出了对方主力真正所在,却并没有把自己的精锐力量放到与之对敌的地方,相反,他立即将计就计,调整军阵,做出了要主攻对方左翼“中军主力”的模样,把己方精锐调到了对方左翼对面。
大战一起,夫概右翼出面扰敌,这通常都是弱旅才负责的任务,负责为中军主力创造机会。孙武做出“果然中计”的模样,一俟打退对方的试探性进攻,立即集中精锐主力扑向对方左翼的中军帅旗。
夫概见孙武“中计”,不禁为之大喜,立即率精锐倾巢出动,席卷孙武侧翼部队,试图速战速决,然后袭向孙武背后。不想孙武却是打的同样心思,他的精锐主力攻击之猛烈丝毫不亚于夫概,夫概冲得他的侧翼阵营大乱,孙武也毫不理会,只顾指挥本阵人马狂攻对方“中军”。
孙武完全是按照夫概的战略构想去打的,不过是主动如此还是被动如此,后续的发展便截然不同,孙武有备而来,自己的侧翼被冲的落花流水时他便毫不惊慌,亦不回援,反而加快了攻击速度,一俟冲破了敌人的阵脚,立即穿营而过,迫使干隧城内守军升起吊桥,然后背城而战,阻住了夫概的退路。
夫概率军猛攻孙武侧翼阵营,孙武侧翼由英淘指挥,他率这支弱旅苦苦支撑一阵,一看孙武攻破了夫概左翼的中军,立即调头就跑,夫概率军追杀一阵,见这支人马毫不抵抗,倒仿佛他们的主力已全军覆没一般,逃的比谁都快,追都追不上,便觉情形有些诡异。再看自己打垮了孙武的侧翼,孙武不但没有像他预料的那样仓惶挥师回援,反而像没看到似的,仍然全力攻打他的左翼阵营,便急忙鸣金收兵,整顿队伍,向回冲杀。
待他人马杀回来,孙武已经冲过他的左翼大营,到了干隧城下摆出了背城一战的架势,随即英淘也整顿人马,返身向回杀来。双方这一场大战,至此才演变成了真正实力的较量,抛却一切阴谋诡计,实打实的正面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