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旅帅怔了怔,发觉手中利剑已被踢飞,便抢身上前便欲从地上死尸手中夺过一杆兵刃,他刚刚扑上两步,便觉天旋地转,喉头一甜,一股鲜血狂喷出去,眼前一黑便软绵绵地仆倒在地,地面震颤,又一辆战车扑来,车轮毫不留情地辗过他的身体,他的意识仍在,两眼睁得大大的,使劲瞪着前方,却什么都看不见,沉重的车轮辗压过他的腰肢,几乎将腰拦腰辗断,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痛楚,黑色的血液,糊住了他的眼耳口鼻……
大批的步卒,随着战车呐喊着冲来,百余辆战车从吴军阵营中呼啸而过,然后向两翼绕回,似欲要发起第二拨冲锋。在战车辗过的土地上,跟着大批步卒追兵,乱作一团的吴军步卒一路丢盔弃甲,飞快地向山谷中逃去,旗帜锣鼓都被他们丢掉了,侥幸活命的几员将领声嘶力竭地命令着军队,结果却是被士兵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前逃去。
两侧山头上果然还有吴军驻守,但是人数太少,零星的箭矢杀伤力不大,战车带着追兵自后追赶,但山谷中道路难行,战车难以发挥威力,这支吴军丢盔卸甲、汗流浃背地跑出山谷,还没喘匀一口气,就不由惊呆了,数千人马呆若木鸡地站在谷口,竟然鸦雀无声。
出谷口,是一道小山冈,那是一座缓缓起伏的草坡,越过草坡,就是通往郢都、鱼阪、权邑的三岔路口,在那山坡上,如同一堵墙壁,静静地肃立着一支人马,旗幡招展向两侧延伸,一眼不见边际,也不知到底有多少人马。
中间一名武将,跨马持矛,身后左面一杆牙旗,右面一杆帅旗,上书庆忌二字,庆忌竟已领军回来了。
两名铁塔般的武将策马上前几步,朗声喝道:“殿下有令,降者免死,尔等速作决断!”
逃到谷口的吴军惊魂未定,听闻此言不禁面面相觑,渐渐的,士卒们把目光集中在几名职位较高的将领头上。那几名将领也正犹豫不决,他们自伐楚以来屡战屡胜的威风和傲气已被庆忌两战打个精光,昔日吴国第一勇士的威名重新浮上他们的心头。此时主将王孙雄被困城中生死不知,他们已经完全丧失了同庆忌为敌的勇气,但是……
降?自己在吴国的家眷怎么办?阖闾或许不会丧心病到屠杀所有士卒家人,但是自己这些为将者,他会放过吗?
前边招降的两名武官是阿仇和再仇。眼见众人迟疑,阿仇大笑道:“再仇,我看这些人不死心,还想挑战一下殿下的长矛呢。只是不知,在吴国第一勇士手下他们谁是三合之敌,反正我是不行,哈哈……”
再仇“嗤”地一声冷笑,手握双戟道:“我看未必,他们只怕是担心一旦投降,吴国家眷会被那残暴的姬光尽数屠戳,所以才既不甘全军覆没于此,又不肯就此投降。”
阿仇哈哈笑道:“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姬光即便想要大逞淫威,也要等他回了吴国之后,可他还回得去吗?现如今,楚、卫、宋、曹、鲁等与吴国相近的诸侯,皆与殿下结盟,齐晋两国虽然强大,远水却难救近火。姬光被困郢都城,殿下不日即将伐吴复国,成为吴国之主。今日归附殿下者,来日皆是有功之臣,封妻荫子的可能就有了,那时姬光想不死都难,还如何屠人满门?”
被困在谷口的吴人士兵听了,顿时一阵骚动。他们一心畏惧阖闾的酷刑军法,但是阿仇再仇这一番对答,却在他们心里种下了异心。人处困境,莫不贪生,既有两全的可能,人的心理会自然而然的往好的一面去想,如果庆忌成了吴国之主,那么还用惧怕姬光的军法酷刑吗?
庆忌坐在马上端然不动,瞧见吴军士兵已经心动,庆忌适时在他们心里摇摆不定的选择天平上又加了一颗砝码,他把手中长矛向上一举,矛锋笔直刺向天空。得了主帅号令,军中立即响起一片战鼓声。
“嗵!嗵!嗵嗵嗵嗵……”一串鼓声以同心脏跳动节奏相仿的速度敲击起来,庆忌用的是吴军的鼓号,这些吴军士兵都听得懂,知道这是即将发动冲锋的战鼓声,鼓声越来越急促,他们的心跳也随着越来越快,一时紧张得口干舌燥,汗水不知不觉地挂满了额头。
“降是不降?降是不降?”戈手以戈顿地,剑盾手以剑敲击盾面,向被围困在谷口的吴军厉声大喝。谷口吴军更形慌乱,内中几名将领焦灼地互相交流着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