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庆忌趋车驰近时,那支队伍便已停了下来。等到庆忌奔到面前,队伍最前面一辆战车上立即跳下一人,欢喜地迎上前来。
他头顶的缨盔上积满了雪花,高大的身躯,满脸的虬髯,一只空袖在风雪中挥舞,正是一直追随于他左右的梁虎子。
“拜见公子!”队伍前方的士卒们纷纷向庆忌施以军礼,消息迅速向后阵传去,整支队伍微微骚动起来。
“将士们一路风雪兼程,辛苦了!”庆忌向大家团团一揖,然后亲热地与梁虎子拥抱了一下:“梁将军,我猜以你的急性子,便一定是前军先锋,哈哈……坐镇中军的必是荆将军了。”
梁虎子满脸风霜,却一片喜色,听到庆忌这么说,不禁哈哈大笑道:“公子这一回可猜错了,坐镇中军的是掩余公子,荆林那小子这一次是押后阵呢。”
庆忌听了一呆:“掩余王叔?我不是让王叔坐镇艾城吗?怎么他也来了?”
梁虎子苦笑道:“掩余公子是您的王叔,他一定要来,属下也没有办法。属下可是拿了公子您的将令阻拦过的,可掩余公子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他说:‘什么坐镇艾城,三军尽出,都去讨伐姬光了,让我守着一座空城有什么用?庆忌那混小子,不过是防着他万一失败,甚至身死沙场,留我给他报仇罢了。他如今经营下如此场面,若还打不败姬光,就算我苟延残喘留了一条性命,又拿什么去给他报仇,要不一起去,大不了我们叔侄并肩战死在沙场上罢了。’”
庆忌听了顿足道:“唉!如此说来,烛庸王叔此去费城飞狐谷,必然也要随军出征了。”
梁虎子嘿嘿一笑:“公子猜着了,烛庸公子去鲁国前,确是这么说的。他说,胜败荣辱,尽皆在此一举了,公子您的大军,已是复国的最后希望,若是再败了,唯有一死而死。他堂堂吴国公子,大好男儿,哪有让别人阵前效命,自己坐守空营苟且偷生的道理。”
庆忌听了也不禁苦笑,梁虎子回头扫视了一眼那些虽经长途跋涉,却精神饱满、斗志旺盛的士兵,对庆忌沉声说道:“公子也不必懊悔了,两位公子是这样想,咱们三军士卒人人都是这样想,姬光窃据吴国大王之位已经一年有余,再拖下去,我们再无机会赶他下台,胜败荣辱,真的是在此一举了。就连伙夫都算上,肯追随公子的,每人都发了武器随军前来,艾城,已是一座空城。
我们每一个人,都愿意为了公子赴生蹈死,血溅沙场!公子就是我们的军魂将心,无论任何危险,无论什么敌人,我们三军将士,都与公子并肩而战,永不言退!”
这番话掷地有声,在风雪的咆哮中听来尤其慷慨激昂,庆忌听得心中感动,忍不住握住了他的一只大手,铁血男儿,彼此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他深深地吁了口气,迎着扑面打来的雪花,向他这支钉子般伫立风雪中的钢铁队伍望去,双眼从一张张熟悉的、不熟悉的,年轻的亦或沧桑的面孔上掠过,忽然,他的目光停留在一个矮小的战士身上。
他披着半身甲,甲内是一套武服,一口长剑背在肩头,剑穗被风吹起,穗丝时而会拂到他的脸上,那张素面如桃花,俊俏的一塌糊涂,赫然竟是季孙小蛮。她站在一辆战车旁,正微笑着凝睇自己。
庆忌不禁向她走去,梁虎子在身后叫道:“公子,属下有件事……公子……”
庆忌充耳不闻,径直走到季孙小蛮身旁,讶然道:“你……战场凶地,你跟来做什么,我不是说,你可以留在艾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