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锋犀利起来,冷声道:“因为他一剑刺下时心生怜悯,避开了我心头要害,有负艾夫人使命,是为不忠;堂堂鲁国名剑客,却对一个孤苦无依的弱女子横下毒手,害得她……,她几乎惨死,是为不义。如此不忠不义,他才封剑自晦,做了一个酒家老板,醉生梦死这许多年。”
季孙小蛮仓惶大叫:“我不信!”
她连连后退,已是满脸泪痕。自被人窥破行藏,她便改变了让成碧夫人身败名裂生不如死的念头,早早躲进这幢叔孙摇光住过的宅子,这幢宅子是谷中目前最为华丽的住所,她料定成碧夫人若是歇息休憩必来此处,可是想不到今晚却听到了这样一个让她无法忍受的消息。
她流着泪后退,突然发一声喊,转身狂奔出去,身形如电,奔至墙头时,甩袖一扬,袖中不知飞出一件什么物事,嗖地一声勾住墙外一株大树横干,借力一扯,整个身子便如飞鸟一般腾空而起,凌空飞去。
“什么人?站住!”院外巡戈的士卒陡然发觉一只大鸟似的东西从夫人住处飞出来,只一沾地便疾若灵猿,奔入暗影之中,不禁大骇追去。
成碧夫人有些踉跄的走到门口,软弱无助地靠在窗扉上,手轻轻按在腹部,望着天空冷冷一轮清月,凄声道:“你恨我,我又该恨谁?那一剑虽未杀了我,却杀了我未出世的孩子,你以为我想要现在的一切?我宁愿放弃所有,只要能让我从不曾有过在你季氏门中所经历的这些噩梦!”
成碧说完,忽地转身扶着门扉,香肩抽动,无声地饮泣起来……
骚动停止了,院落外加强了防卫,成碧夫人的房门关上,月光将一天清冷重又撒遍大地,静谧的气息笼罩了山谷。院中大树上,庆忌悄悄现出身形,坐在一枝横亘的粗大树干上,他把窝弩挂在一旁,双腿悬在枝干下,轻轻摇晃着。
夜露打湿了他的衣衫,许久许久,他才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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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孙小蛮这一去,如鸿飞冥冥,再也没有音讯,连她留在杏园客栈的行李都没有拿。雕鸣等人又苦候了两日全无消息,只得垂头丧气地回曲阜复命。
成碧夫人因为季孙小蛮的到来勾起的惨痛往事影响了心情,情绪低落数日后也重新振作起来。人毕竟不能为了过去活着,有未来,才有希望。
难捱的夏日时光渐渐过去了,秋风悄悄吹黄了树叶,林野间一片凋零。一座雄伟的飞狐城已然矗立在山谷险要之中,山门前一条大道上车水马龙,尽是南来北往的盐商,其中大多是季氏门下自营的分号。
山下修建了一条河道,从山上泻下的湖水,直接引入东边的浚河,原来北向齐国的那条大道上修架了一座石桥,这样水流贯通,连码头都省了,从沿海运来的食盐可以直接运抵飞狐城下,在此储藏,装车起运,再贩往西方诸国。
由于三桓驻军在附近各处城邑驻扎,蒙山苍霞岭上平静下来,许久没有动静,当秋风渐起的时候传来消息,齐国那边又发生了一起攻城掠寨的大劫案,近千大盗夜袭一座小城,掠走了大批财帛女子。
强盗公然劫城,当今天下,除了展跖没有第二人具备这个实力,庆忌和三桓派驻在附近的将领们闻讯都暗暗松了口气。事情很明显了,展跖见事不可为,已经悄悄离开苍霞岭,再度干起了劫掠天下的买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