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忌骑着马慢悠悠地入城,看到城门边如火如荼征人场面,满意地点头一笑,他丝毫没有注意人群中的那个小乞丐,与英淘说着话,两个人从人群前慢慢地走了过去。
女孩回头一看,冷冷一笑,灵动的眼珠四下一扫,也快步离去了。
这个时候,曲阜,宫城,三桓刚刚自宫中出来,三人唬着一张脸,面有不豫之色。彼此并肩而行,谁也不看谁一眼,出了宫城各自登车,车马启动的时候,满朝的公卿大夫才从后边陆陆续续地走了出来。
季孙意如登上车,往椅背上一靠,捻着胡须冷冷一笑:“叔孙玉,嘿!还真拿自己当个可以指点江山的人物了,老夫也不反对你,只消不表态、不点头,照样有许多会看眼色的人站出来反对你,你这小子,能奈我何?”
按照三桓与庆忌的私下约定,为平息鲁君去世后鲁国的乱局,三桓达成同盟,季孙意如交出执政之位以洗刷自己清白,而叔孙玉和孟孙子渊则放弃趁机打压季氏,引发鲁国内战的危险,条件是新君由叔孙玉来指定,双方各让一步,各取一利。然而如今事态稍见平息,季孙意如便又起了争风之心。
鲁君之死合三人之力联手掩盖,已经被平息下去,他也不怕叔孙玉这个如今成了同谋的人此刻再来翻旧账,这些天不止许多朝中的公卿大夫上门求见,还有那些先君的公子们也争先恐后地投效到他的门下,希望他能支持自己成为鲁君。
季孙意如志得意满,仍以鲁国第一人自居,通过了解盘查,他本来已经挑中了一位公子姬峦,这位公子同样也是庶出,不过他的母妃是鲁君姬稠的侧室,在庶出的这些公子们当中算是出身比较高贵的,同时在这些公子当中,他年岁最大,乃是长兄,即便不讲自己的私利,按照立长不立幼的规矩也合乎情理。
季孙意如本以为叔孙玉与他的选择会不谋而合,又见这位姬峦公子对自己谦恭有礼,便受了他的厚礼,答应扶保他做新君。其实他打的主意只是既不折威风,又不必出头,只是顺水推舟,等叔孙玉宣布推举这位公子做新君时,自己出言附合便是,谁会知道他们之间的幕后交易?还不是认定了一切出于自己授意?
谁料他派了仲梁怀去与叔孙玉通气的进候,叔孙玉正在家里大发脾气,这几日登门求见的人寥寥无几,即便是有,也是请他在季孙意如面前为他们说项,没有一个认定了他才是能决定鲁国新君人选的大人。就在这时,季孙意如又跑来向他递话,说自己相中了一位公子,季孙意如仍自居三桓第一的嘴脸,彻底激怒了叔孙玉。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决定一定要还以颜色,季孙意如选的人便决不能用,这倒不是意气之争,而是要让满朝公卿看清楚,他选择的人,与季孙意如无关。这是一个官场上的讯号,表明他的权力已不在季氏之下,甚或在其之上,那样的话,那些见风使舵的官员自然会改换门庭,投效到他的门下。
叔孙玉仔细调查了鲁君所遗所有公子的资料,然后买通季孙意如的门房,要来了求见过季孙意如的所有公子的名单,两相对照,发现只有一个叫姬宋的公子不曾去求过季孙意如,当下想也不想,连这人的情形都未做调查,便立即决定拥立此人。
等他在朝堂上提出这个人选之后,季孙意如门下的大夫指责这位公子有失孝悌,父丧期间不在灵前守候,他才知道这位姬宋公子如今不在曲阜,如若不然,他未必就不会去投奔季孙意如,但是话已出口,若再收回不免失了威风,叔孙玉也只得坚持要立此人。
当年父辈之间的立君战争在他们之间再次打响,满朝文武都在看着,看谁提出的人选能够当上鲁君。季孙意如亲口答应过,新君之立由叔孙玉决定,所以他不便公开出面反对,但是授意自己的心腹给叔孙玉拖后腿,那是在所难免了。
姬峦与姬宋比较,姬峦的母氏身份较为尊贵,又是长子,由他继位顺理成章,叔孙玉强要提举一个身份卑微、又非长子的人,可谓名不正言不顺,任他辩才如何出众,也无法反驳这些质疑。
季孙意如态度暧昧,他那些心腹手下你方唱罢我登场,轮番出来向叔孙玉诘难,其他保持中立的公卿大夫看出纷争又起,为明哲保身计,在事态没有明朗之前,谁肯出言拥戴?
本来孟孙子渊一向是叔孙玉的强力支持者,只要季孙意如不便公然露面,合他两人之力,也能控制朝堂风向,偏生孟孙子渊对庆忌当初那番鬼话信心为真,恼他私下与季孙意如结盟,却把自己抛到一边,与他的默契关系已经产生了裂缝,眼见季孙意如和叔孙玉狗咬狗一嘴毛,他只在一旁做壁上观看笑话,属于他这阵营的公卿大夫便也一概不去做那出头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