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虎回到季氏府邸,季孙意如闻听庆忌已同意离开,不禁为之大悦,连连捋须颔首。仲梁怀和公山不狃也松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阳虎拱手如仪,继续回复道:“庆忌公子说,大丈夫守信重诺,他答应了成碧夫人,要帮助她参加龙舟之赛,不能因此事而毁弃承诺。此刻他已经赶赴沥波湖,留下参赛的人手,然后拔营回城,明日一早返回卫国。”
“好好好,”季孙意如连连点头,只要庆忌肯走,漫说一日,三日两日的功夫他还是等得起的。转念一想,他又心生愧意起来,轻叹道:“庆忌,真乃信人也。是老夫有负于他呀。阳虎,为老夫准备三十车财帛牛羊,唉……,就当是老夫送给庆忌公子的程仪,聊表心中歉意吧。”
“主公放心,些许小事,阳虎自会办得妥妥当当,明日一早庆忌公子离开时,阳虎会替主公送他出城十里,给足脸面,以彰显主公好客之道、仁义之名。”
“好,好好”,季孙意如欣然笑道:“这些事你去做,就不需要告诉老夫了。”
他把几案一拍,端起一觚酒来饮了,痛快地道:“此番庆忌离去,吴使气势汹汹而来,也只能偃旗息鼓而去了?哼!叔孟两个混蛋又岂奈我何?叔孙氏那老狐狸想看老夫的笑话,孟孙氏那老匹夫更是心怀不轨,这一番运筹,难题已迎刃而解。老夫照样是鲁国执政,只要我在一天,就照样稳稳当当地压在他们头上,哈哈哈哈……”
公山不狃和仲梁怀也陪着哈哈大笑起来,阳虎瞟了得意忘形的三人一眼,心中暗暗一叹:“阳虎时运不济,侍奉的是一个庸人,共事的是两个蠢材。唉!尽管得意吧,等到国君返回鲁国,你还能如此安稳地坐在这儿吗?”
他有心说出叔孟二氏计划迎回鲁君的消息,可是想起季孙意如一贯的为人,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季孙意如虽然野心勃勃,但是最大的志向也不过是永远把持执政大权,凌驾于叔孟两氏之上,绝对没有篡位自立的胆量和勇气。
他的这种畏惧,倒不全是担心与叔孙、孟孙武力抗衡,削弱三桓乃至整个鲁国的实力,为外敌所乘。还有担心声名令誉受损的原因,他不想做一个篡位弑君的人,受到后人唾骂。声名令誉这些无形的东西,有时候,照样能产生巨大的力量,只要这个人在乎它,就必能约束他的行为。季孙意如正是一个好名的人。
即便知道叔孙、孟孙欲迎国君回国,季孙意如也是绝对不敢对国君做什么伤害的,那时,逼于无奈何的他只会再退一步,回复当初三桓鼎立的局面,拱手迎鲁君还国。然而,这两年来,由于为了对付他季氏,叔孙、孟孙本就走的已经太近,现在两家又欲联姻,结成政治同盟,恐怕他想回复原有政治格局的愿望也达不到,反要被叔孟两家骑在头上了。
叔孙氏、孟孙氏同为鲁桓公后人,都是姬姓,按规矩是同姓不婚的,但是这个规矩民间执行的最为彻底,相反,贵族们出于种种利益目的,却从来没有严格执行过。当今天下同姓诸侯出于政治利益同姓联姻的有很多,叔孙、孟孙两家已是几百年下来的远亲,怎么会在乎这些规矩?
到那时,季孙意如一步步退让,必然成为三桓之中最弱的一个,季氏如果没有了作为,自己的出身又在何方?想到这里,阳虎心思一转,把那唯一的希望重又放在了庆忌的身上。如今,他只希望十日的拖延,能够让庆忌拨云见日,再现转机了。
此时,人去室空的雅苑又迎来了一位客人,这位客人就是展获大夫。他一大早就被请去叔孙氏的府邸,受叔孙玉委托,前往雅苑劝说庆忌解除赌约,释叔孙摇光回府,但是等他车马赶到雅苑的时候,庆忌的车仗已经出了城,直奔沥波湖去了。展大夫筹措了一肚子说辞,见此场面,又不好一路追去,显得他忒也性急,只好令车马回转,往复叔孙氏,等着晚上庆忌回城再说。
去沥波湖的路上,一辆马车,数十侍卫,正在路上急急而行。庆忌坐在车中,掀着窗帘,看着路边的青山绿水,眼睛时而定定出神,时而闪烁不已,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公子,什么时候出发去击吴使?”
庆忌眼珠一转,恢复了清醒:“摇光,你跟我去,不怕对令尊难以交待么?”
“怎么会?他是他,我是我,如今我是你的侍婢,随你往复,本是信义所在。天下人谁敢因此迁怒于家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