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此,在解除了禁令之后,饶乐草原上的军器贸易空前繁荣,一支支商队满载腰刀弩矢而来,再驮着皮货赶着牲口而去,直让素来是地广人稀的多莫南部草原显现出一片前所未见的热闹景象。
这热闹中唯一的例外就是对沙利部的禁令仍在持续,其间也有沙利部的使者专门过来接洽此事,按照图也嗣的想法唐成是最喜欢见缝插针然后居中取利的,想来定不会拒绝这个足以在俙索与沙利之间弄事的机会,但让他想不到的是唐成不仅毫不迟疑的拒绝了沙利使者,且随后就再次重申了对沙利的禁令。
这就意味着俙索部在与沙利的战事中将继续享有军器方面的优势,如此消息自然让他们振奋不已,却也让最近同病相怜经常聚在一起议论战事的三残部权贵们自以为看出了唐成的最终态度。
“看来唐司马是铁了心支持俙索部了”,图多部皮帐中,身为主人的图多猛灌了一口酒后声调低沉的说,“俙索平是个心硬手狠的人物,以后等他得了势,咱们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还敢想以后?”,比他更悲观情绪也更低沉的是平措部大族长,“一等他们这仗打完,俙索平就得回手收拾咱们。”。
三残部中多莫部的族长多莫平没来,到的是多莫中,看起来他也是三人中最乐观的一个,“平措大族长多虑了,唐司马不是说了嘛,任他俙索部怎么个想法,也必定保得咱们性命无虞,他俙索平就是再心狠,不也得拿了朝廷的诏书才算名正言顺?就凭着这一条唐司马都能捏住他,再说……”,言至此处,他向帐门处看了看后,才又低声接着道:“再说你们虽然跟唐司马接触的时间不多,也该知道他是个说了就算的,这也是个心硬的人,至于说行事的手段,不敢说一定就比俙索平强,却也绝对不会弱了他,两位且放宽心就是”。
“即便真是如你所说,那唐司马还能一辈子待在草原上?”。平措大族长这句话噎的多莫中一时语塞,倒是旁边的图多猛再灌了一口酒后恶狠狠道:“把命交在别人手里捏着总不算个事儿,索性多派人盯紧那两部的战事,瞅在最重要的关节上咱们三部合力拼死一搏,专挑那赢家打,要残五部都残,没准儿就能死中求活,草原的局面也是一个新变化”。
“此事不可”,多莫中闻言连连摆手道:“两位怕是忘了我部当日在大都督府外想要火中取栗的教训,既然前面都已出过这样的事情,如今这么重要的时候俙索与沙利能没半点防备?再说这等时机的把握说来容易,真要做起来可是难上加难。稍有一个不对,咱这三部残余的一点子弟就得被人大胜之师连皮带骨的给吞个干净。那时候就算唐司马想替咱们在俙索平面前保着也都保不住了”。
多莫中这话虽然听着软蛋得很,但实实在在说的也不虚妄,草原上打仗最重士气,如今手下的残余儿郎们实在是怯了心,驱使着这样寒胆的军队跟百胜之师打,结果不用想都知道。这种所谓的拼死一搏除了听着豪气点儿之外,不仅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反倒是自己把最后一条可能的生路都给堵死了。
皮帐中一阵儿窒息的沉默后,已然带了酒意的图多猛瓮声道:“等也不行,拼也不行,那你们说怎么办?”。
平措部大族长最终只是一声长叹,多莫中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将两人又打量了一番后这才沉吟着道:“也许还有另一条路走”。
这句话把另两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快说!”。
“你们看看图也卓如今过的什么日子?”,多莫中刻意的撇了撇嘴以示对图也卓的鄙视,“就龙门奚这个小族以前谁看得起他们,但现在呢?要论子民的富足,就是咱们三部没经战火的时候都比不上,更别说俙索与沙利这两部蛮子了。至于图也卓,如今咱们谁瞧见他不得客气两句,他龙门奚能有今天的好日子凭的是什么?这些天来咱们在这边打生打死,再瞧瞧他们的草场上可曾亮起过一把弯刀,落过一支弩箭?”。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既然对俙索平不放心,唐司马也不能真就一辈子待在草原上,等那两部的战事方一结束,咱们索性就带着亲族细软附了大唐了事。愿住龙门就龙门,不愿意的话北都晋阳,甚至是长安城里也都有胡坊可居,只要手中钱财不失,走到哪儿过不上好日子,还用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的”。说到这儿,多莫中呵呵一笑道:“不瞒两位,十多天前我就已派人跟着唐人商队南下去龙门和晋阳打探了”。
多莫中说的这些是平措部大族长和图多猛从不曾想到过的,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个说破了之后再简单不过的想法却如一道闪电劈进了两人脑子里,两人眼神交会之间都有了熠熠的神采,至此图多猛酒也不喝了,“带着亲族附唐?那部族里的牲口草场怎么办……啊……我倒不是舍不下这个,关键是实不忍自己走了却让子民们受苦……”。
此前一直情绪低沉的平措部大族长不等图多猛说完,也跟着一句道:“图多族长此言正得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