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明之觉得我心思太深?”,见张亮猛然一愣,唐成笑道:“似这等事总得有人有好处才成吧,我只不过是将自己放在太平的位子上来想整件事罢了,若是明之你也能如此,早就想明白了,哪儿有那么麻烦?”。
即便是刻意而笑,唐成的笑容里也透出一股掩饰不住的沮丧与落寞。在那些朝堂中的上位者眼中,他在龙门的挣扎,他在龙门的理想,他在龙门所作的一切又算得了什么呢?仅仅一念之间他此前所有的辛苦或许都将毁于一旦。
这就是政治,血腥、冰冷、残酷,注定是与理想主义格格不入的政治!
“将自己放在太平的位子上?”,张亮沉吟了一会儿后笑着摇了摇头,“地位相差太远,我就是真这么做了也把握不住她的心思。罢了,不说这个了,我这次过来倒是主要为了你,龙门紧贴着饶乐,如今这么个情势下无缺你也该早做打算才好,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可是至圣先师的教诫!你若有什么想头儿现在就说,我回长安后也好禀明殿下早些着手安排”。
“我的想头?我的想头儿就是饶乐乱不起来最好”,说完这句后唐成自嘲的一笑,在这样的大事上他的话又算得了什么呢?说穿了,当官儿还就是得当那种能影响到政策制定的官儿,否则甚至不等人亡就已经政息了!摇摇头后,唐成猛的长吐出一口气,“多说无益,明之你回京之后替我禀明殿下,某愿回京城,万一进不得长安也得是安置在京畿道,总之就是离长安越近越好”。
“好!”,张亮抚掌而赞,“这才是明智之举,以无缺你的才干放在地方还真是可惜了”。
送走张亮后,唐成也没再回内衙而是径直去了公事房。
紧闭房门一个人静静地坐在里面,唐成对于有机会重回黄金之城不仅没感到半分欣喜,反倒是整个人都沉浸在一片塞满整个身心的沮丧中,自从穿越以来,尤其是从迈进郧溪县衙的那一刻以来,即便是面临着再艰难的处境时他也从没丧失过自信,但今天这个时刻,他整个人却被一种粘稠的撕都撕不开的无力感给淹没了。
天地良心哪,自打当上这个龙门县令那天起,他真是尽力了,尽全力了!为了这片承载着理想的土地,他这些日子以来他耗费了多少心血?睡过几次好觉?为了龙门他这县令两次近乎是以不要命的速度在大冬天里飞马狂奔,先去白阳镇再到道城晋阳,即便是路上的辛苦不说,这两次的过程中他受了多少屈辱就只有自己知道。就算所有的这些都不算,在如今的升平年月中,满大唐这么多县令里又有哪个曾像他一样要手提黄桦木弩在县衙门口守一个囚犯?这还不说直到现在郑凌意还在为了龙门县累死累活的事儿。
现如今……他固然可以一走了之,但龙门县这些唐人百姓怎么办?那些个九姓胡人又怎么办?毕竟这些人是因为出于对他的信任才做出了现在的一切,龙门怎么办?一旦饶乐的火药桶全面爆发,如此近的距离内整个龙门县都有可能被陪葬进去,朝廷在没准备好之前断然是不会直接出兵参与进去的,介时唯一地处长城以北的龙门县极有可能会成为牺牲品;最关键是的,他该怎么向自己交代?
在付出了一切之后,却又眼睁睁的这片用心血浇灌出的土地化为一片刀兵战火,仅仅是想到这个可能,唐成都觉得揪心的疼。
但是,即便再不愿意他又能做什么呢?
人生在有的时候真是很无力呀!
一直默坐了近一个时辰之后,唐成才拉绳叫进了杂役,命他传话给钱三疤即刻派公差前往白阳镇及龙门草原请天成军都尉和图也卓过来议事。
即便现在心中沮丧到了极点,但骨子里的倔强与韧劲却决定了唐成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即便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他也要在今天把能做的该做的事情都给做了。
这些或许都是徒劳,但至少不给自己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