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总比计划来的快,从昨天晚上的事情上唐成敏感的看到了一种可能,即利用计划中与奚人的冲突附带完成对县衙的整顿,就如同在战争状态中总是最容易通过那些在和平时期根本无望通过的政策一样,非正常环境带来的一个好处就是推动事情的方式和时间也可以非正常,并且在处理的合适的情况下能将正常环境中不可承受的震荡降低到最小的程度。
今早一举开革十几个老公差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特殊时期经过特殊事件的检验手段后,不仅是那些老公差的同僚,百姓,甚至就连被开革的老公差们自己都没脸出来闹腾,一件原本需要大费周章的事情居然就此风平浪静的办下来了。眼下这样针对吏员的机会又再次出现时,要是还将之轻易放过的话,唐成也就不是唐成了。
祸兮福所伏!虽然这句话早在后世就已耳熟能详,但真正的理解并能主动的将之灵活运用,唐成的确很感谢他曾经跟过的前金州刺史孙使君,正是通过对他的学习,唐成具备了在危机中寻找机遇的意识和自觉,从此之后,每当遇到异常艰难的时刻他总会逆向思维的问自己一句:“这次的危机中有什么值得利用的机遇?”,这次在与奚人的斗争中抓住机会整顿县衙就是这种逆向思考后的成果。
而今已可预料的是在结束与奚人的这次斗法后,整顿县衙的工作也将顺利完成,届时龙门县衙将是一个经过极大精简的机构,其间的意义远非仅是减少了开支,更重要的是,这将是一个认同他的权威,鲜明打上他个人烙印的新县衙,与此同时这还将是一个在实战中经历了勇气检验的衙门,勇气,对于龙门这样特殊的县情而言,无论怎么强调其重要性都不过分。
从钱三疤身上收回目光后,唐成转向了贾旭,“刚才那领头的奚人你可认识?”。
“库多,西街顺天货栈的护院儿头子,素以蛮勇著称,城里不知道他的人少”。
“顺天货栈?顺天应人,这个货栈口气不小”,唐成正要再问什么,身边的郑凌意扯了扯他的袖子,顺着她的示意看过去时,就见到刚才空荡荡的另几面街口上涌出不多的一些人来,这些人一色的唐服打扮,手里拿着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烧火棍、撑窗杆儿、火筷子、擀面杖等等不一而足,再仔细瞅瞅的话,这些人里还颇有些面熟的,大多都是刚才来听过堂的百姓。
“大人,他们这是来支援衙门的”,说着这句话的贾旭满是激动,当差当了这么多年,平时能不招百姓们骂就算是好的了,何曾敢想象过这样的场面?虽然眼前来帮忙的唐人并不多,但显示出的却是一个好兆头儿。
“嗯”,见到这一幕,唐成终于松了松冷峻的神色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民心未死,民心可期!”。
只可惜这样的好情绪很快就被城中突然响起的惊叫声与哭喊声给丧败的干干净净,刚一听到的时候这声音还少,但很快的就如同瘟疫大发作般染到了别处,叫声里充满了恐惧与慌乱,从听到第一声到四面开花几乎不过是瞬间的功夫,很明显是有很多人一起发动才能在全城范围内造成如此恐慌动乱的效果。
“奚人闹城了”,贾旭的手一把攥上了刀把子,“大人,怎么办?”。
各处惊叫声一起,那些手里抄着各式家伙什儿涌来的唐人脸色立变,撒腿就开始转身往回跑,来的这些都是棒壮汉子,他们不仅是家里的顶梁柱儿,更是家人的主心骨。
抢不到兀都就引动全城动乱,龙门县的奚人居然真就无法无天至此了!虽然早就对这种可能发生的动乱作了预案准备,但唐成此前还真是不太肯定这样的事情一定就会发生,这可是正稳步走向盛世的唐朝,这仅仅两万多的一族奚人真敢如此无所顾忌?
无情的事实粉碎了他此前一直不曾放弃过的谨慎乐观,先是悍然来抢兀都,抢掠不成后就开始引发全城动乱,奚人这么做的目的唐成清清楚楚,这不仅是反击及对城内唐人的恐怖震慑,更是要釜底抽薪一举撵走他这县令。
刚刚上任一个月治下就发生了全城范围内的动乱,不管原因是什么,他这个县令都难辞其咎。
这些唐成都知道,在对奚人动手之前也仔仔细细的反复想过,是以现在的他想到的并不是眼前这已有心理准备的事情,而是这表象背后的根子——龙门县的奚人为什么就敢如此肆无忌惮?难倒他们真就狂妄到连朝廷也不怕了?这样的事情在内陆州县里不说发生,简直就是不可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