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成并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就是知道现在也没时间想这个,“尔等既服,笞十且可延后再做执行”,“啪”的一声惊堂木脆响,他略提了两分音量朗声道:“现在开问汝父当街被打致重伤一案”。
刚才前面的戏肉都不算差,此时到了正题更是让人期待呀,一时之间堂外的嘈杂声迅速平息,众人迫不及待的想看表现不俗的新县令怎么问这个注定会引火烧身的案子。
杜家兄弟等了这么久可不就是为的这个,耳听唐成此言一出,憋着一口气的杜老大猛然挺起身来刚要说那番月来琢磨了不下数十遍的话,不料他这还没张口,县令大人先已摇了摇手,“此案案情简单清楚,顾念汝父不宜久留公堂,本官事急从权,但只问你行凶者可是居于本城西街的龙门县人氏兀都?”。
杜老大就为了今天这番呈词请教了多少读书人,准备了多长时候!来来回回心里不知背了多少遍,就在适才来的路上还刚刚温习过的,可怜见的花费了这么大功夫做的准备到唐成这儿竟然彻底没用了,这就如同攒足了全身力气准备的一拳却打在了棉花包上,那种发泄不出的感觉甚至比打在铁板上的反震更难受,偏偏还说不出口。
杜老大真是不知道怎么搞的,期待了近一个月,今天早上雄赳赳气昂昂而来的这次升堂咋就彻底变了味让他如此难受呢?
“是”,与此前预想中的完全不一样,杜老大这声答应实在说不上有什么气势。
闻言点了点头的唐成没有一句多余的话,目光一扫堂下跪着的杜家兄弟及外面众百姓们后,清晰的声音一字一顿道:“来呀,带凶犯”。
这句话的声音并不大,语调也极沉稳平缓,然则这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对于堂下堂外所有人而言却不啻天际响雷,满场皆惊……
第二百三十一章 不能退,更不会退
敢抓奚人,开玩笑吧!前任那么多县令谁敢这么做?不对,倒是有这么一个强项的,可结果……若非这就是站在公堂外,这句话又是由小县令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口说出来的,那怕是换了个人转告的都不会有人相信,不敢相信!
因震惊而来的安静在兀都被押解上堂时达到了最高峰,堂下堂外已经不是鸦雀无声,很难想象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时居然能安静到这个地步,落针可闻实不夸张。
兀都,真的是奚蛮子兀都!
在场的都是龙门县住家,对奚人特殊的发式,还有那特别的穿着都不陌生,这么多人不可能都看错,更别说这里面还有一些人是见过兀都的,没错,这个衣衫褴褛,脸上血都没擦干净踉踉跄跄艰难走进来的人的确就是当日当街打伤杜子兴的兀都!
昨晚被打,随后又在冰寒的禁子房里被关了一夜,背上衣絮乱飘,脸上血迹未干的兀都狼狈情状可想而知,这时整个公堂上下就只听到他那拖拖拉拉坠着铅块儿般的脚步声。
对于龙门县里的唐人百姓而言,这样的场景他们早在很久以前就开始设想,这么多年下来想的不是一次两次,甚至街坊们一起闲说话时这都成了一个固定开玩笑的话题,日常里他们这些唐人也不是没跟奚蛮子们吵过骂过打过,甚至还颇有几次两族间数百人参与其中,死伤多达数十人的大规模械斗,二者之间的矛盾这么激烈类似这样的事情本就是不可避免,只不过这么多年来这样的事情都是百姓们忍无可忍后的自发行为,从开始组织到最后的谈判善后都是如此,当县衙的作为已经让人失望到绝望时,出了事情谁还会想到去找它?龙门县衙就是这样威权尽失最终沦为笑柄的。
百姓们自己打过奚人,抓过奚人,但多年的教训下来后他们压根儿就没想过居然真有一天能在县衙里也见到这一幕,以前想是想,说是说但谁都知道这只是痴心妄想,说也只是过个嘴瘾的干说,还把他当个真不成?就连今天大家拥着杜家的来县衙凑热闹,也仅仅只是为了凑热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