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弓!”,唐成赞了一声后,目光顺弓而上,随即看到的便是那幅龙飞凤舞的狂草条幅:
天生我材必有用!
那草书酣畅淋落,用这样的字来书写这样的一句诗,实在是再传神不过了。对于唐成来说,苦练书法已久的他实已能欣赏出此字的神韵所在。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后,唐成终究还是忍不住的击节赞道:“兴发无端,笔断意连,好字!”。
“自褚河南之后,张癫实已是书家第一国手,就为这条幅费了我一瓮上好的剑南春酿,焉能不好?”,在书房中随意坐下的李隆基边饶有兴趣的看着唐成,边随口笑着道:“也唯有张癫的书法才配得上这七个字”。
“噢!”。
见唐成扭过头来,李隆基伸手指了指书案一侧的胡凳,口中却是没停,“本王早有意要在书房中悬一条幅以自勉,但多年以来却始终未能选得中意的诗句,便偶有心动也多被他人用的熟烂,本王不屑为之,直到去岁张亮从扬州带回这句话后,方才夙愿得偿”。
言至此处,原本随意而坐的李隆基猛然坐直了身子,以前倾的威压之势定睛紧盯着唐成道:“唐成,去岁在扬州时你为什么要那般做?”。
对于李隆基这一问唐成早有准备,毕竟两人此前素不相识,而他却在扬州一事上却义无反顾的倾向了李隆基,今日两人终于见面,李三郎若是不问那才叫奇怪了。
“我生于山南东道金州郧溪县乡下的一个世代务农之家,家中既贫且病,仅仅两年多以前,我最大的想法还是希望能在村学中念几年课业,异日能在县城中谋一份大先生的职差以奉养父母”,说起穿越之初的旧事时,唐成脸上有了一份从心底流出的纯净笑容,“然则世事离奇,自张大人接任郧溪县令之后,我的境遇便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先是从村学到了县学,随后又在县衙中谋得了一份职差,至于此后由县到州,再到观察使衙门,归根结底,我这人生际遇的变化实是由张县令而来”。
随着唐成云淡风轻般的讲述,李隆基慢慢的放松了姿势,尤其是在听到唐成说其昔日的最大想法竟然是在县城里谋一份大先生的职差时,他先是一愣,继而忍不住的莞尔而笑,便是这一笑之间,他那刚刚因身子前俯而绷起的气势已是荡然无存,书房中的气氛也随之变的轻松起来。
“所以,我对张县令深怀感激,而其对我的影响也极大”,浑然没有在意李隆基的变化,唐成依旧在用淡淡的语调回忆道:“还记得初见张县令的那日夜晚,我有幸随老师陪张大人赏月,其间,因弈棋说到京城人物时,对别人也还罢了,唯提到一人时,张县令却是激赏之色形诸言表,并推其为皇族后辈第一。郡王殿下,你可知张县令说的是谁?”。
迎着唐成的眼神,李隆基于不自知之间将刚刚放松下来的腰又重新挺了起来,脸上也敛了笑容而多出几分矜持,“谁?”。
看到他这样子,唐成心底悄然一笑,如今的李隆基虽然因风华正茂而显得锐气逼人,但同样因为年龄的缘故,他的阅历及心性都还远远没有修炼到家,在听到赞扬的好话时,越是想极力掩饰反倒越发露了形迹。
“让张县令称赏不已的便是郡王殿下”。唐成的脸色没有半点变化,说好话夸一个人也是需要技巧的,而此刻的唐成就在实践这个技巧,“这是我第一次听闻殿下之名,但因此话是出自于我有大恩的张县令之口,是以记忆实深,此后又听说了郡王殿下八岁时怒斥武氏弄臣的壮举,先皇后亲口赞许为‘吾家千里驹’的佳话等等,我虽未曾见过殿下其人,但实已是闻名神交已久。由是,在扬州时,在面临张亮与薛东的抉择时,我便自然的找上了张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之后,唐成顿了顿看着李隆基微微一笑道:“今日亲眼见过郡王殿下后,我愈发确信当日扬州的选择,没有错!”,言至最后时,沉稳收了笑容的唐成脸色端肃,“没有错”三字直被他说的一字一顿,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