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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唐成是来邀他参与商议桐油定价的,都拉赫脸上由衷的露出了笑容,“多谢郑大人及唐兄弟了,不知参与此事的还有谁?”。

“王汉祥老爷子”,见都拉赫听到这个名字时眉头微微一皱,唐成心底忍不住一笑,看来郑凌意说的是对的,扬州海商中的胡人和唐人之间果然是有些矛盾。

唐人海商在进货的渠道上明显更占优势,而若论出海之后货物往中亚等地的销售,身为地头蛇的波斯胡商则远远占优,一个长于进货,一个长于出货,扬州海商中胡人和唐人正好互补,是他们一起促成了扬州作为海港城市的大繁荣。但所谓同行是冤家,种族不同,信仰不同,甚至连长相都不同的两个种族人做同一门生意,天长地久之下要是没有龌龊还真是怪了。

唐成对都拉赫的皱眉只做未见,继续道:“郑市舶使及吴玉军也会参加,除此之外,还有两位来自长安的特殊客人,一位是安国相王府的张亮,另一位则是镇国太平公主府薛东”,言至此处,唐成呵呵笑道:“对了,我下午去请见张亮先生时,见他如今的住处倒是跟叶尔勒你的府邸很近哪”。

说到这个,刚刚还是微微皱眉的都拉赫却已是满脸苦色,沉吟了片刻后,他抬起头道:“唐成兄弟,你见多识广,能理解我们波斯人亡国流浪的苦难,也能尊重我们的信仰,所以尽管我们信仰着不同的神,此前也只是见过一面,但我今天还是不避教规将你迎入沐浴室见面,依据我教圣经《圣特阿维斯陀》,凡能同行洁净大礼者便可为兄弟。唐成,我的兄弟!请你告诉我,市舶使郑大人对这两位长安来客到底是什么看法?”。

做兄弟就这么容易!能成为扬州,乃至整个江南波斯胡人的领袖人物之一,唐成才不会相信都拉赫会像他现在表现的这般简单。只是眼下既然要勾引他投奔势力大有不如的李隆基,这个都拉赫自己都不会当真的“兄弟”暂先做做也无妨。

“能蒙都拉赫兄长视为兄弟,我真是荣幸之至,我们唐人兄弟至交之间说话讲究坦诚相待,看看现在,可还有我俩更坦诚的?”,唐成一语双关的话引得都拉赫笑出声来,点头称是,“既然是兄弟那我就实话实说,这两位来头太大,不管是郑大人还是宫里都不会干涉此事,该怎么交朋友,交什么样的朋友,这还需叶尔勒你自己做主”。

唐成越是这般说,都拉赫脸上越是为难,“唐兄弟,那你觉得这两人谁更值得做朋友?”。

“老狐狸,都跟你说了郑凌意对此没态度,还在拿话试我”,但这时节唐成又不能直接说张亮的名字,如此太着痕迹反而不好,更要命的是万一这话传到薛东耳朵里,不仅是他,就连郑凌意的日子怕也不好过了。

不管如何,至少在明面上,他和郑凌意都必须绝对中立,按张亮的说法薛东就是个废柴,但他背后那个从生下来就泡在政治漩涡里太平公主,可不是随便就能得罪的。

“一位是宗人寺的首领王爷,一位是从先朝就权势极大的公主殿下,不管是哪一位都是值得交的朋友”,哈哈一笑之中,唐成又倒了一杯鱼儿酒,浅浅呷了一口后挑眉道:“不过若论权势的话,方今倒是公主殿下更胜一筹”。

“是啊”,都拉赫扬手示意,一胡姬轻轻一推,那满载着美酒果脯的海船便向他飘然而去,唐成这话正说到了都拉赫的心坎儿上,是以他取了一觞酒一饮而尽后,也没再试探遮掩,叹声道:“张亮倒是来拜会过我几次,这人我也喜欢,无奈跟公主殿下比起来,安国相王爷的性子实在是太简淡了些,听说他平日最不好听朝事的,万一真遇着有事时,他不一定有心思管!再则跟公主殿下比起来,相王爷在皇城的影响力着实是低了些,他老人家影响力低一分,到我们这些人身上就不知有了多大差距”。

都拉赫说的都是实话,唐成点头附和,边呷着酒边边笑言道:“既是如此,叶尔勒你多跟薛东来往些便是”。

“薛都尉日日沉迷勾栏忙得很”,都拉赫虽是笑着说的这句话,但话语背后的怨气却是清清楚楚,“不瞒唐兄弟,薛都尉来扬州后倒是拜访过王汉祥,至于我这府邸,空迎了几十日,就是不见贵客上门”。

听到这话,唐成心下大喜,借着手中的水晶琉璃盏遮挡了脸色,语气平常地问道:“噢,这是为何?”。

“我也使人找他身边的从人探问过,据那人说薛都尉母族曾与我教在长安的祆祠有过土地之争,这都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因是如此,薛都尉便对我扬州胡商也带了几分意气”,言至此处,都拉赫脸上很是有些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