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世忠笑了,对左右说:“刚才张叔夜大人说话的时候,我就在想:时长卿肯定不会缺席这场战斗。那时长卿在南方时,他对于时机的把握总是恰到好处,简直事事未卜先知。每次有什么大事发生,你等着,时长卿保准已经守候在旁边,就等捡便宜——天底下,还有比现在这事更大的便宜?”
左右放声大笑,笑声中,韩世忠说:“成,我原本没想消耗时长卿的部队,如今他急吼吼出现了,那咱更不能让他挑出刺来——兄弟们,你们冲第一阵。”
宋末这时候已经处于军阀状态,无论韩世忠还是岳飞张叔夜,谁手头的军队都当做实力象征,可宝贵着呢。
对面的宗望听到背后传来的号角,身子晃了晃,差点跌下马去。银可术首先反应过来,哀声说:“时长卿渡河了,完了,完了,宗翰勃极烈危矣。”
众人还在半梦半醒,宗望跟着长叹:“北岸大营暂且不算,时长卿敢渡河,至少说明宗翰勃极烈已经无法威胁他了。”
宋军一个个方阵开始展开,金兵背后的百姓听到宋军特有的军号声,让开道路让时穿前进,稍倾,时长卿的队伍逐渐出现在金兵背后,当先的是数百门虎踞炮,长炮,以及神火飞鸦(火箭弹)发射架。
对面,张叔夜整理阵型的鼓声剧烈,催人起舞,背后,时穿整理队形的腰鼓声轻松,鼓点中透露着重度蔑视与不以为然。
金兵紧急调动兵力,原本他们雄厚的骑兵面对正前方,现在不得不调过部分军队应付后方,宗望派银可术断后,临别郑重:“这些士兵是大金的根苗,没有了他们,我大金将不复存在,银可术,我不要求你挡住时穿,若事不可为,那就杀出重围,把我们的子弟带回去。我们来自白山黑水,大不了我们重回辽东喘息,等我们恢复实力……”
“回不去了”,银可术回答:“二太子,事情到了这种地步,即使冲出重围我们还能去那里?即使抢了船,我们还能渡河吗?女真人不过百万,想统治这个亿万人口的民族,这次我们太仓促了,舆论准备还不够啊。我们说他们的皇帝不行,谁承想他们居然打算立新皇,眨眼之间河北翻覆,我们已经深入内陆,怎么回去?二太子,地狱见吧。”
张叔夜的兵多,他的队伍还没有全部走出营地,时穿已经准备好了,闲着也是闲着,时穿也战前动员一把,他走上指挥台,雄厚的声音穿越空间障碍,不用人转述便传入每个士兵耳中。
“君王之所以为君王,不是因为他貌似威严——当初金兵兵临城下,有人劝告君上说:陛下若坚守此地,无非面对宗望一人。若陛下南巡,则须直面举世嚣嚣、史书滔滔。当今官家三思了,而后他跑路了,留下手无寸铁的汴梁百姓。
手无寸铁带来诸般恶果,其中之一则为遭受百般轻侮。今日我们有这个机会,告诉别人我们手中也有刀枪,别人砍在我们身上,我们会流血;同样,我们也会砍别人,他们同样会流血。
今日我们面对的是金人,其实我们何止面对的是金人,我们还要面对夺取我们田地的西域括田所、以养马名义勒索我们、敲诈我们的贪官污吏,以及培养这些奸臣贪官的体制,而后者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我们这一战,如果不具备保卫自己权力的意识,那么即使我们打胜了这一战,即使我们延续了这个朝代,那也是短暂延续。没准我们今后还会面对朝代更替,还会其他的异族劫掠,比如叫做蒙古人呀、满清人呀什么的。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除了皇帝之外还容许有另一个声音出现——士大夫的声音。这个时代,伸张个人权利的阻力最小……好吧,如果我们不捍卫这个时代,或许我们会迎来一个买菜刀都需向官府申请的蒙古时代,哪怕为了我们买菜刀的自由,也要拿起你们的武器,战斗!
这场战斗不是终结,打完了这场仗,我们还有更多的路要走,我们还有更多的东西要保卫,但首先,我们必须取得这场战斗的胜利——战争中,第二名没有奖励。我们如果不是唯一的胜利者,我们没有权力发声。
我们对面的是什么人?即使是效忠和驯服也免不了受其盘剥凌辱。这些强盗在劫掠燕云之后来到河北,河北之后来到汴梁,那么,汴梁之后呢?如今他们踏足京东路,身后就是我们的家乡,就是你们的父母姐妹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