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岸的时穿拄着军旗望向远方,刚才的金兵冲击中,周围士兵竭力保护着他与军旗,时穿没找到一点出手机会,这阵子队伍稳下来,时穿扬声下令:“第一第二排原地警戒,第三排立刻展开武力搜索,清剿残余;第四排,打扫战场——我军此战,不留俘虏!
后续登岸部队快一点,赶紧架设舟桥,输送战备物资……”
南岸上,听到对岸的枪声渐渐和缓下来,硝烟逐渐变淡,赵师侠长出一口气,说:“赢了,我就知道能赢。”
不一会儿,登州知州宗泽骑马从后赶了过来,急忙询问:“我隐约听到枪声,怎么回事?”
赵师侠这位九品王爷,虽然被时穿赋予了重任,但多年的平民生活养成了他的亲和气质,宗泽连句称呼都没有的问话他不以为怪,兴高采烈的回答:“转运使已渡河矣!”
“胡闹”,宗泽气得胡子翘了起来:“我们是勤王军队,汴梁城才是我们的目的,闲着没事渡河做什么?即便时长卿在河北打的再热闹……难道他不担心被人事后责骂吗?”
赵师侠缓缓收起笑容,答:“河北还有数百万大宋百姓。”
宗泽翘起胡子,端详了赵师侠片刻,胡地向赵师侠郑重行一礼,赵师侠微微侧身,宗泽站起身来说:“燕王殿下,老夫这一礼不是冲着你的燕王头衔,是冲你刚才说的话,是为河北数百万百姓谢燕王!”
赵师侠端正了身子,宗泽再度郑重行礼,而后抬起身子,眯着眼睛夸奖说:“老夫原本看不上时长卿的自私,但老夫向来知道,时长卿对百姓不自私。他或许不看重京城那位,但他绝对会把江山社稷放在心中。燕王殿下与他是同类中人,今后有什么吩咐,燕王殿下尽管说来。”
宗泽说的话似乎逻辑混乱,因为在古人的世界观里,江山是皇帝的江山,社稷是一家一姓的社稷。而宗泽刚才的话却充满了民本意识——江山是百姓的江山,社稷是华夏社稷,时穿不去急吼吼救援皇帝,却想着先切断金人后路,让金人从此不敢南顾……此战过后,时长卿或许会因为对皇帝陛下的“不臣”、“不恭”而遭受千古骂名,但他对得起天下百姓,对得起华夏。
这个话题过于沉重,宗泽只好说的吞吞吐吐,话出说去就显得语气混乱。原本宗泽一直唾弃时穿,认为时长卿拥兵自重不去救援,偏偏嚷着先让皇帝放权,那是自私自利,是谋想当权臣。但时穿决然渡河的动作,让宗泽心气略平——当今全国将领都在避战,时穿敢战且能战而胜之,大宋需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这一刻,宗泽忽然有点明代于谦的认知:皇帝被抛在门背后,又算什么,没了皇帝咱们再立一个新的。百姓才是社稷主体,保全了百姓,华夏就不算亡!
心气略平之后,宗泽不免想到:各路军马七拼八凑的前往燕京勤王,整个一个群龙无首状态,而朝廷为了权力,也不会让一个皇帝之外的人得到“挽救民族挽救国家”的声望,甚至为了贬低各地勤王将领的声誉,大臣们会在皇帝的怂恿下做尽排斥异己的工作,如此情况下,贸然前往汴梁城只会是送死。从某种意义上说,预先确立赵师侠这样一位精神领袖,也是不错的策略。
真实的历史上,整个大宋只有三人勤王了,一个是宗泽、一个是张叔夜,另一位是正在南方平定方腊残余的姚平仲。而此刻,“鼠胆杀生”将军姚平仲正带领人马急死忙活向汴梁赶路。张叔夜昨日刚刚抵达临濮,突接到消息说道君皇帝已至南京,张叔夜下令停军,准备当天休整一下,马上与道君接触,再确定今后行止……但可惜,道君皇帝觉得南京距离金兵还是太近,第二天天亮便催促起驾,一路头也不回直下淮南。
张叔夜听到这消息,长叹一口气,从此效仿高俅,切断了与道君皇帝一切联系,并命令大军继续向濮阳进发……
这一刻,宗泽对比张叔夜与时穿,觉得这两位都是骄傲的人,都具备坚定地意志,觉得自己正确后哪怕天下人笑骂,也要将自己主张贯彻实施。这样两个人碰到一起,谁会想向低头?
张叔夜恐怕会想着自己当初提拔时穿,对时穿有栽培之恩,应当时穿让这他才对,但时穿绝不会对自己的军队放手,哪怕是张叔夜也一样……鉴于这种情况,赵师侠留在南岸居中协调,时穿渡河战斗,似乎是最好的处理方式。张叔夜看在燕王的份上,看在时穿在战斗的份上,必会顺理成章认可赵师侠的统帅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