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刚才时穿的回答,让张横慢慢的回想起来——郭药师那厮就是一条喂不熟的狼,这时候穷途末路的郭药师不会放过任何向金人献媚的机会,自己真要待在塘沽城中,那真是危险。
但就这么放弃了?花那么多钱财与精力,好不容易壮大了郭药师,真当做喂了狼?
看时穿滞留在海上,恐怕还不死心,弄不好还有后招……
张横的思绪已经歪楼了,赵师侠乃宗室出身,太祖爷的后裔,赵家江山有他一份,所以他对江山社稷远比张横关切,时穿提出的问题他不敢放弃,但这问题把他彻底绕晕了,他反复思量,心中疑惑难解,禁不住问:“大人……兄长的意思是什么,兄长以为原因何在?”
“这就是我刚才要说的——我们为何而战?”稍一停顿,时穿快速的说:“秦兵在秦地很勇悍,在南方很勇悍,到了残辽却成了豆腐渣,是因为前者,他们知道为何而战;后者,他们不知道战斗的目的?”
赵师侠立刻辩解说:“怎么会不知道了,燕云之地乃中华旧地,数百年流离在胡人手中,收复燕云乃是每个中原百姓的百年愿望……”
“你又用上那套愚民之术了——燕云收归中原,与百姓何干?与士兵何干?参战的士兵能因此获得一个铜板的利益吗?江山是赵家江山,收回来也是归赵家所有,而战士打生打死,就为了逗当今官家一乐?那你让士兵如何战斗?”
“这……或许可以为了荣誉……赏钱,对了,赏钱。皇宋数百年积累都运到军营中,只要士兵打了胜仗,官家不啬封赏。”
“可是这赏金绝不会因为战斗勇猛而发放——谁战斗勇猛童贯说了算,把他马屁拍的舒服,那就是战斗勇猛。如果触怒了他,哪怕你一人之力把金人杀光,那也有罪……别忘了,剿灭方腊的斩首赏金,官家把数目几经裁减,就这样,还没全额发放。”
赵师侠还在纠结,张横已经明白过来了:“不错,秦兵、何兰煌兵,乃至中山、太原的百姓,在自家门口作战,那是为了保卫自己家园,所以他们拼的凶、拼得猛。但等他们到了童贯手下,打得再狠,不如马匹拍的好,那样的话,谁还肯牺牲?所以那些昔日悍兵,遇到敌军纷纷抢先逃遁,不求别的,只求‘留下命来好回家’。
童太师不是第一次这么做,那些脑子死板的都以战死,战死的人如果没给太师留下拍马屁的记忆,什么都得不到。一来二去,活下来的都已经明白,所以他们遇敌不战,保命要紧。”
“不错,为什么而战是主要问题。如果这江山社稷没有老百姓说话的份,老百姓只是纳税交粮被牧使的猪狗,那么老百姓为何要替你抛头颅洒热血?……我们不解决这个问题,即使给士兵武装再好的武器,也会像今日的常胜军,昨日的禁军一样,遇敌则崩溃,不堪一击。”
宋徽宗是画家、书法家,赵师侠是诗人,这样的文艺人一般都喜欢抓次重点。赵师侠没听出时穿话里的意思,当然,时穿真真的意思对于古人来说过于震撼,人们根本不会往那里想。所以赵师侠开口说:“还是童贯,终究是童贯做的孽!”
“不是童贯”,时穿坚持说:“童贯是谁的童贯?童贯任官这么多年,难道没有一个弹劾的人,那些弹劾童贯的人现在都在那里?是谁把那些弹劾人免职发配的?这么一个蠢货坐上如今这么高位,是谁支持的?他童贯能坐下祸害江山的事,都是谁一步步扶持童贯到了如今?”
这句话仿佛一枚炸弹,轰的舱内人张嘴结舌说不出话来。
时穿没等大家思考过来,更进一步表示:“皇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这群士大夫……,哦,有了这群稳定的中产阶级支持,皇宋才取得了富甲天下、创新创造不断的成就,但为什么现在,河北之地但凡有一口气的人,都在竭力憎恨这个国度?为什么皇宋的人民在抛弃这国度,皇宋的士兵不愿为之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