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上初立的时候,章惇大人说今上轻佻,一位典型的艺术家本身就是激动体制,一遇到事情就爱犯激动,就喜欢偏执。如今今上切切念念恢复燕云,而辽国的虚弱助长了官家的执念,王荆公变法,又使的朝堂上弥漫着一股‘不同意我主张就是我政敌’的偏执气氛,遇到今上执拗起来,百官不敢开口——在这种情况下,任何人阻止不了第三次北伐。”
宗泽气得浑身哆嗦,他几次想开口,几乎要拿出临死前大呼“过河!过河”的气势,大骂几声“败家犬”,可是,一股深深的无力感让他说不出话来,停了片刻,宗泽颓然的问:“大人,当今之计,奈何?”
“听天由命吧”,时穿故作轻松的刺激了一句。
宗泽神情沮丧,稍倾,他突然眼前一亮,紧盯着时穿问:“我听说登州曾招纳数万团练,但本官接任的时候,名册上只见到数万厢军?京东西路盗匪绝迹,听说剿匪的时候,曾有雷火兵参与,如今这些雷火兵在哪里?”
时穿避开了目光,刁翚凑过来遮掩,喊道:“音乐,丝竹奏起来,没啥事,诸位继续饮酒……”
行首秦桑垂泪说:“奴家心神俱疲,官人,请许奴告退。”
时穿摆手让宗泽坐下,招呼秦桑:“秦桑小姐,你过来替我扶盏。”
秦桑小姐哀哀的坐在时穿身边,下意识拿起酒壶向时穿酒盏中添酒。这一缓和,宗泽发觉整个登州官场的旧有官员都在回避他的目光,宗泽心中透亮:“时大人,那些军队在哪里我不管,但我们绝不能拿山东弟子去填童贯那个坑。”
“为什么?”时穿诱导说。
“童贯欺上瞒下,谄媚事君,罪无可恕,大人还要助纣为虐吗?”宗泽不客气的反问。
终究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时穿摇着头,失望的回答:“你说的不是论点也不是论据——辩论,要就论点提出论据反驳。你用反问式、质问式方法进行辩论,这种辩论方式称之为‘疯狗式辩论法’,与那种‘漫骂式辩论法’合并称之为……咳咳。宗大人,你冷静一点,想要说服我,想要说服百姓,咱必须给百姓一个结结实实的理由,告诉百姓为什么而战,为什么而不战?”
“山东之民,守山东之地——”宗泽脱口而出。
“山东之地,是山东庶民的吗?宗大人,天下是当今陛下的天下,与山东之民何干?”
宗泽一阵阵憋不住的火……但宗泽总归是进士出身,一眨眼,他想到了一段话:“时大人,《周礼·秋官·司寇》云:‘司约,掌邦国及万民约剂……治民之约次之’。朝廷治民,总归有法度吧,朝廷规定的赋税咱们一点不缺他的,若又再额外要求钱粮的,哪怕是为了国战,总归是违反与万民的约定吧。咱这些地方官不能不提万民主张,否则……”
时穿终于听到了自己想听到的,他强行插入,答:“司约……约定……契约精神,我总算听到一点正常的理由。宗大人,记住你说的话。”
受到时穿的肯定,宗泽思路越来越清晰:“大人,士卒拿朝廷俸禄,上战场替朝廷拼杀那是他们的本分,但山东团练不拿朝廷钱粮,反而需要自备武器,或者依靠乡绅赞助,他们的职责只是守土而已,所以,山东团练不能外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