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叠写着名姓的、类似人事档案的文稿,每叠文稿之后还附着保人,赵师侠翻弄了几页,抬头看了看时穿,时穿解释:“这是海监所发放船引时的审核档案,按规定每位从登州出海的纲首,都必须有铺保,有籍贯证明……
登州目前在大量采购硫磺、硝石、铁器、木材、皮货、羊毛。准许外销瓷器、茶叶、丝绸、糖霜……等等,因为不曾抽取市舶税,加上高丽辽东路近,数日即可往返,所以利润很厚,申请船引出海的人很多。我们海监所基本不驳回个人申请,不过,在发放船引时,常常喜欢与申请人聊一聊外藩经历——以上这些都是从他们的聊天中摘取的重要段落。”
一叠文稿之后是一张地图,上面画满了各种符号,西夏的十二军司都标注在上面,形成一条细细的红线,红线正沿着何兰煌以及陕西蜿蜒伸展,赵师侠手指顺着红线捋了一遍,顿时一头冷汗。
从地理上说,古代中国一直存在两条“暴力漏斗”,西边一条“暴力漏斗”北起阿尔泰山,东至祁连山——这条线起作用主要在汉唐,五胡乱华时代,羌人、突厥、匈奴……,都是沿着这个走廊进入中原的。如今这条线上密布着西夏十二军司的兵力。东面那条暴力漏斗是大兴安岭至太行山一线,中亚游牧民族只要跨越贺兰山、阴山、燕山一线,基本上就势如破竹,如入无人之境,逐鹿中原,几如囊中探物。
“我们的兵力在哪里?”赵师侠擦着冷汗问。
“没有兵力”,时穿回答:“晋西蕃兵、何兰煌将领、陕西枪手、步弓手,府州军队与将领,要么在南方征讨方腊残匪,还没有撤下来;要么已经葬送在辽国战场——三千里防线,只剩下社兵以及少数团练。至于当地厢军就不用提了,他们是役兵,干苦力活的,不是战士。”
“朝廷知道吗?”
“知道的——宇文虚中的奏章上,曾盘点过陕西与何兰煌军械兵力情况,虽然不曾谈及西夏兵力调动,但我们的兵力状况却说得一清二楚……哦,金使在汴梁也看过宇文虚中奏章了,枢密院的人为了质疑金使,拿出原本奏章给金使看,这就是说:我们兵力空虚状况我们并不在意,金国人也知道得一清二楚。”
赵师侠颤抖着手,将这叠情报稿放到桌上,连续喘了几口气,小心的问:“长卿似乎不看好伐辽……目前的辽国,情况怎样?”
时穿走到书房的一堵墙前,拉开墙上的帷幕,露出一面墙大的地图,稍稍顿了顿,他一指徐宁:“忘了说一句,马上举办地图作业训练班,让所有高级将领都学会识别新版地图——这新版地图将会跟火枪一起分发下去。”
徐宁搓着手,兴奋地说:“要发火枪了吗?总算有武器了。”
时穿再度叮嘱一句:“先安装大炮,召集黄县、登州、蓬莱,以及密州的指挥使,让他们学习火炮操纵技术——密州方向,注意黑旋风李逵的动态。”
说完这些,时穿指着地图随手一划,对赵师侠继续说:“辽国方面没啥好谈的,辽国萧太后姘夫李公子被杀后,燕京内乱,契丹人与汉人相互不信任,虽然第一次北伐,宋军遗留下五十万军械物资,据说用于奖赏军功的铜钱、丝帛堆积如山,刀枪丢弃在路边都没人愿意拣——但辽国现在没有一兵一卒。
战争,拼的是财力与兵力,粮草。辽国已经穷的只剩下前次战利品了,但这些战利品属于那些战胜士兵,燕京官府没钱。咱大宋实力雄厚,一场败仗之后也要倾尽所有才能筹划第二次战争。辽国穷敝,这么短的时间让他组织另一场防御战,他有这个财力与物资储备吗?
打败第一次北伐宋军的是燕京城的无赖与混混——多数是汉民,在燕京内乱之后,这只队伍解散了。契丹人此后也不愿给汉民再分发武器,燕京城的契丹人本来数量就少,在此紧要关头,契丹人害怕自己出城作战,城内契丹人压服不了汉民,更不愿意离开燕京,所以燕京城外没有一个士兵站岗放哨。”
“野地并无一兵一卒”,同样的话也在雄州上演,说话者是辽国涿州守将、常胜军首领、奚人郭药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