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是非咱们不说了,官家如今已经赦免你们,给你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我希望你们要珍惜这个机会,不要重新犯错——记得宋江辞行的事情吗?我特意把你们从崔庄调开,是不希望给朝廷留下‘这伙人虽然被招降,但还日日聚在一起’的印象。这会让朝廷猜疑的。
我知道你们兄弟情谊深厚,可兄弟情深不一定表现在‘日日相聚’上。是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当初是你们全体选择了投降的路,今日结果是你们自己的选择。细论起来,朝廷也没亏待你们,既然当初做了那个决定,走出了这一步,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要总做些让朝廷猜忌你们的事。
换一个角度想,如果你是朝廷官员,负责招降了这伙人,这伙人拿着朝廷俸禄,却日日报怨朝廷不让他们在一起,你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这伙人忘了拿的谁的薪水、端的谁的碗?既然端上这个碗,吃着碗里饭,却觉得朝廷官员任命应该经过自己同意与许可——对这样的人,你会不会提防?”
稍稍喘口气,时穿一句接一句的说:“宋押司很会做人,很善于结交朋友,我听说他最近依然不该过去性格,仗义疏财的结交朋友——他哪来的钱财?过去他包揽诉讼,组织地痞流氓,薪水之外还有额外收入,所以他有钱支撑仗义疏财的形象。现在,他哪来的钱?
也许是多年做首领,宋押司已经忘了他现在是别人手下一个小吏——他分不清自己的‘边际’,老是沉浸于自己当家做主的意境里,可如今别人收拾他,已经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难道如今他还以为,自己广交朋友,等自己出事时能依旧一呼百应?”
相比孙立、徐宁,林冲是位能够理性思考的人。虽然时穿说的话令他如坐针毡,但冷静一想,林冲却不得不承认时穿说的话有道理——既然投降了,要想过安稳日子,那就不要老做让别人猜忌的事情。
“谨受教”,林冲恭敬地拱手,稍停,又补充说:“谢大人关怀!”
时穿坦然地领受了这一礼:“你私下里跟孙立、徐宁说说,今后两军彼此驻扎的很近,更要避嫌——怎么措辞你自己考虑,如今西路军钱粮都由宋押司经手,我想他干不了多久就会出问题。到时候既然咱们是清白的,就别把自己牵连进去……那童贯可是盯着我们呢。”
时穿没有让林冲去提醒宋江谨慎,是因为拿惯得手不可能轻易停歇,生性如此,一旦有人劝解,他反而怀疑彼此生分了。林冲自然知道宋江仗义疏财的背后,提醒宋江勿贪的念头只是稍稍一闪,立刻想到宋江的脾气——“天南地北,问乾坤、何处可容狂客”,“义胆包天,忠肝盖地,四海无人识”。宋江是个非常自负的人,是个自视极高的人,从不认为自己玩的小花样能被别人看出,在他眼里别人都是蠢蛋。
罢了吧。虽然兄弟一场,但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总不能老指望别人替自己的行为埋单吧。
“大人放心——下官后半生还想安宁度日,当日既然降了,绝不敢再叛!孙立、徐宁那里我会找机会劝解……其实孙立自己心里明白,可是一根宋头领处的久了,又忘了……咳咳。”
“宋押司的人格魅力确实无法抵挡,这不怪孙立……还有,我刚才说的话还有一层意思:杀戮只能栽种仇恨。朝廷《赏功令》一下,官军们恐怕要杀红了眼。别人我不管,但海州团练不能千里迢迢播种仇恨,你把队伍约束好……嗯,不能让他们闲着,训练之余让他们帮附近百姓整修房屋,修桥铺路……反正要不停给他们找活儿干。”
时穿说后半截话时,徐宁已经搂着孙立过来,而杨惟忠在时穿谈论诗词时,已经跑到一边去安排自己的部队,等孙立徐宁到了时穿面前,凌飞也咚咚咚跑了过来,张口询问:“师傅,太平镇有足够的房屋吗?咱可有三万人呀?”
时穿看了林冲一眼,林冲会意的点点头,时穿立刻下令:“孙立为先导,领骑兵先行,徐宁,你领着辎重兵赶过去搭帐篷,我军驻军镇外修筑‘硬寨’……杨将军,你我同行。”
杨惟忠响亮地回答一句:“好咧。”
江南三月,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旷野中却很少有劳作的农夫,西路军左部三万大军浩浩荡荡急行军宣州太平镇,前来欢迎的只是几位老头与当地里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