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时宅的餐厅里,时家姑娘们正围着三位待嫁新娘七嘴八舌的谈论着,三件做好的嫁衣铺在餐桌上,围着餐厅明亮的灯火,姑娘们吹毛求疵的挑选着嫁衣上的瑕疵,并手里拿着针线,顺手修补着这些瑕疵。黄娥与环娘则拿着嫁妆单子,在哪里一项项清点嫁妆。
崔小清也坐在餐厅里,她左右各站着郑氏瑞秋与瑞芯姑娘,瑞芯姑娘今年也开始议嫁,因为是崔氏女学的学生,郑家父母很是享受了一番“一家有女百家求”的待遇,私下里郑氏父母常常庆幸:想当初,在动乱的时候借马车给褚素珍,从而间接帮助了时穿,真个是平生做的最合算的事情。
因为自己也面临出嫁了,瑞芯姑娘对嫁衣的款式也能时不时插上两句嘴——时家姑娘没有父母在身边,哥哥时穿又不是个讲究礼节的人,对嫁衣问题一点插不上嘴。但是小地主出身的郑氏姑娘,对于乡规民俗知道的很清楚,常常给出建设性意见。
不过,郑氏的身家跟三位时家姑娘没法比,那三位待嫁新娘虽然被拐过一回,但她们有幸遇到了时穿,而时穿有幸遇到了海公子,并在其十年积累上起步,故而三位待嫁新娘置办嫁妆的规格,让瑞芯姑娘望尘莫及,基本上,在许多李肃上瑞芯姑娘自己都达不到,但只要她提出来,马上就能获得完善。
比如她刚说到上等嫁妆,首饰需要几套,不够的部分马上被姑娘们凑齐;她刚说到嫁衣某个地方用金线合适,可惜上等金丝线很难买到,结果一转眼,姑娘们拿出无数捆金线……
这种财富差距带来的挫折感,让瑞芯姑娘话越来越少。而她的妹妹也感受到了这种挫折,只好默默无语地陪伴姐姐。
稍倾,时穿的脚步声从后面传来,崔小清立刻转过脸来,笑意盈盈说:“可算嫁出去三位了,大郎,明年这时候,不知你屋里还能留下多少姑娘。”
黄娥笑着迎向哥哥,顺便回答崔姑娘的话:“其实是四位……哥哥,褚姐姐说:夜半人稀,瓜田李下,她就不过来了。怕罗家知道,又该闹事了。”
黄娥说的是墨芍,她也相当于嫁出去了。崔小清微微一笑,并不接口。环娘则一头扎进时穿的怀里,兴奋的尖叫:“环娘是走不了的,哥哥,环娘要替哥哥照管那三条街,哥哥离不了环娘的,是吧?”
不等时穿回答,环娘在时穿怀里扭过身来,冲三位待嫁姐姐老成的叹了口气:“三位姐姐嫁的急了一点,哥哥说过,姐姐们年龄都小……下一波我们再嫁人,一定要多留几年。环娘喜欢姐姐们多留几年,时间越久哥哥准备的嫁妆越丰厚,那个时候,姐姐们恐怕非举人不嫁。”
这个话题令三位待嫁新娘有点黯然——在女人必须的十八件首饰里,最后一件首饰,那是要行政级别才能拥有的,夫君不做官,她们一辈子无法获得朝廷封赏的那件首饰:诰命冠带。
然而,这些姑娘并不是得陇望蜀的性子,她们只稍稍遗憾了片刻,立刻抬起头来,调侃着小环娘:“环娘,你那里知道低嫁的快乐,咱现在生活富足,已经不指望夫婿钱财了,若嫁个达官显贵门户,姐妹们怎能昂起头来做人?嫁个低门小户,他才知道珍爱我们……像褚姐姐这样大才,一个进士老爷把她欺辱的要死要活,若姐姐也想那样生活,还不如当初死了算了。”
环娘脆声说:“那不一样,哥哥说了,罗望京只是个例,像她家这样的混账只是少数……”
崔小清赶忙一把从时穿怀里捞出环娘,嘴里笑着说:“小小人一个,哪里知道什么情意?听说过‘悔教夫婿觅封侯’吗?常人做了官,总要置办几个妾婢才有‘官体’;有了新欢,谁还在意你这位黄脸婆?所以什么名分冠带封诰,都不值得念想,婚姻嘛,一心一意一双人儿,长相厮守,那才是最可贵。”
环娘将双环髻摇的乱颤:“不对不对,你刚才说常人做官都这样,哥哥如今也是官了,我还听说瞿县尊因为哥哥操练的团练好,打算升哥哥的官,可环娘只见到哥哥依旧‘单身’,没看到哥哥喜欢勾栏瓦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