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沉的,褚素珍低眉顺眼的向时穿走来,走动间,腰带上的人形隐隐的泛着水波纹一样的金光。
唯有这条腰带,还留着褚素珍昔日的爱好。
她嘴角隐隐含着笑,似乎不觉得自己目前的处境难堪,反而为时穿想出这种会面方式,感觉挺逗笑的。
这笑容在阴霾的天空下荡漾开来,让时穿的心有点温暖。
那婆婆忙前忙后唠叨个不停,宗子时灿感觉不到气氛的变化,依旧像好奇宝宝,缠着时穿询问着感兴趣的事,同时,几个随行的仆人不停的过来请示炉灶问题……这一切时穿都感觉不到,他一边哼哼哈哈的答应着,一边垂下目光,看着褚素珍撩起裙子,跪在他的脚边,拿起茶碗,倾倒着茶末,而后举起水壶,开始冲汤、扬汤、打花……
一整套尽善尽美的茶道仪式下来,时穿忍不住感慨:“这可比顾小七当初演示的点茶手法要优美多了。”
当初顾小七娘表演的时候,明明擅长此道的褚素珍为什么从不置一词,也不说自己表演一番,真是不厚道啊。
褚素珍脱口而出:“想当初……”
这话语嘎然而止,旁边的罗婆婆陡的停住脚步,两只眼睛瞪得像乌眼鸡一样,她知道褚素珍过去的盛名,海州读书人鲜少有不认识这位才女的,但时家是新搬来的……就这样,他们也有“当初”?
没等罗婆婆开口责问,时穿随手一挥,一粒白色的物体随即扑面而来,这白色物体击打在婆婆胸前,眼尖的婆婆已经看出它是一粒珍珠,赶紧手忙脚乱的用双手接着。
时穿说话了,反正他已经见到了褚素珍,这件事终究隐瞒不过去,所以他还是决定敞开说:“婆婆,拿海州城知名的才女用来招待客人,我可当不起。送你一个明珠,当作还情。可是婆婆,这件事你儿子当得起吗?望京兄不在家,你如此糟践他的媳妇,罗兄今后还能当官吗,就不怕同僚弹劾?”
罗母苦心养育儿子,儿子能都当官是她的人生最终追求,可是她原先在底层挣扎,哪里知道衣食无忧的人所讲究的温文尔雅。如今时穿这句话正戳在她心窝话。早听说时家是宰相门第,宗子时灿也在场,这些人那副通身气派,令罗母不由自主的矮了两份。
如今这些人说让媳妇出门待客不合适,有可能威胁到罗望京今后的地位——这话仿佛一个霹雳在罗母的头上炸响,罗望京求官可是罗母一辈子的愿望,威胁到这一根本,让罗母手足无措,她已经顾不得追究时氏上门求水的蹊跷,手里把珍珠攥的紧紧的,慌乱的掩饰:“乡里乡亲,哪有那么多讲究,我也是一片好心,看你们口渴……”
时穿重重点点头:“如果罗兄今后永远在乡下,今天的事儿就没人追究,可是婆婆,你期望罗兄今后永远呆在乡下吗?”
罗母立刻平静下来,她嚅嗫着嘟囔了几句什么,眼角瞥见褚素珍双手奉上茶汤,顿时又跳了起来,嘶声喊道:“你这个丧门星,看看你惹来的什么事儿。”
一边叫嚷着,那婆婆一边脱下鞋,扑上去用鞋底狠揍褚素珍,褚素珍一边忍受着殴打,一边缩着身子,尽量保护那碗茶汤。